吴明先,“真会开呀!”并在酒后吐出最近他一直存在心里的一个疑虑,“大升变了,不一样了。”
意思是钟跃升忽然像被神仙附体一样,想啥会啥,特别是突然写出《红高粱》剧本并让他牵线找厂长拿下了八十万投资,让吴明先对钟跃升刮眼相看的同时,感觉钟跃升有点邪性。
车子里静了片刻,钱春镝被酒烧的又开始发酒疯,他把脑袋凑到前座的空子中间,笑嘻嘻,“大升,小欧同学,我,我吧,我想问一个小小问题。”
欧凰尽量把身体往车窗那边靠,避开钱春镝喷出来的酒气。
钟跃升和欧凰没有接茬儿,希望钱春镝老实一会儿。
“你们俩什么时候好上的,透露一下呗,嗝。”钱春镝喝大了不失喜爱八卦的本性。
这时候钟跃升不能不说话,欧凰情绪的变化,被钟跃升明显感受到。
八十年代。女大学生。一直单身。思想单纯。脸皮子薄。
却突然被人扣上一顶“有了对象”的帽子。
特别是从钱春镝嘴里说出来的话,听上去很不正经,什么时候好上的,像是狗男女半夜里偷情似的。
“咳,老钱,别胡说啊,小心牙齿掉光光。”钟跃升尽量把气氛弄轻松一些。
“大升,装,装什么装,谈了女朋友,居然瞒天过海,我,我跟你讲,我得万分感谢你大升,当我第一眼看到小欧同学,我就知,知道以后我找对象的标准啦,嗝。”钱春镝和刘长安属于两种类型的话痨,但都属于话痨。
“少说两句吧,老钱。”钟跃升又劝。
谁知扎着脑袋吹气的吴明先忽然诈尸,“谁是大升的女朋友?”
钱春镝啪的一拍吴明先大腿,“老吴,要不说你是咱电影厂顶级大老粗呢,远在天边近在前排,小欧啊,嗝。”
“是吗?”吴明先不信。
他和钟跃升在一起的时间,比钱春镝多多了,他真没听说过,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察觉到,今天第一次见到欧凰。
“你,你让大升自己说,嗝,昨天他亲口跟我说的,小欧是他女朋友,嗝。”钱春镝嚷嚷。
钟跃升没有再劝,而是点了一脚刹车。
“啊。”
“啊。”
“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
车到钱春镝家门口,把人交给警卫,钟跃升提醒警卫嘱咐钱春镝多喝开水,车子开走放在电影厂明天交给他。
吴明先在后座睡得打呼噜,桑塔纳开出胡同,车内许久沉寂,钟跃升知道欧凰在因为钱春镝满嘴跑火车闹心呢,他打破气氛,“小欧知道镇北堡吗?”
欧凰想了想,“钟导演,似曾听说过,可是想不清是哪里。”
马上意识到并问道,“您是说我们的这部戏要去那个地方拍摄?”
钟跃升平视着车外,把车速减下来,偶有路灯坏掉没有及时更换灯泡,路面有坑,八十年代的京城百废待兴,那时三环边上到处是荒郊野地鬼火闪烁。
“是的。镇北堡在银川近郊,最初由张贤亮老师发现,不知你看过《一个和八个》还有《牧马人》吗,两部电影都在那里拍的,比较荒凉也很有特色的一个地方。”
顿了顿又道,“条件受限,在那个地方拍戏比较苦,不知道你们这些在城里长大细皮嫩肉的大学生能不能受得住。”
欧凰微微侧头过来,眼睛发亮,“钟导演,我不怕苦,只要能把这部戏演好,什么苦都可以吃得下。”
钟跃升,“那就好,吃得苦中苦方得甜上甜,到时候记得多带些护肤品,那里风沙大。”
欧凰疑惑的问道,“那样的地方能长高粱吗?”
钟跃升笑笑,“咱们是多地取景,要奔波些,你晕车吗?”
欧凰,“偶尔晕,不厉害。”又问,“看剧本上写的故事发生在鲁省高密,不知道那个地方有没有高粱地,反正我在济南没有见过。”
钟跃升,“老百姓种的高粱,不适合我们取景,耕种的高粱都是成垄的,非常规整,而戏里的高粱地长在劫匪出没的青杀口,必须是野高粱地,明年开春我们有一项工作要做,就是去高密种高粱。”
欧凰立即表现出期待感,稍稍有些小女孩儿的兴奋,“啊,自己种高粱!听上去很好玩诶。”
忽然后排座响起了哭声。
大晚上,路灯忽明忽暗,非常瘆人。
吴明先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