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砚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恍惚。
铜镜里是一张绝美的脸,柔顺的黑发包裹着精致的面容,肤若凝玉,线条柔顺,眉眼如画。
这张脸放在六界都是极美的,只是,这根本不是他的脸。
席砚低头,指尖再次抚上胸膛。
不久前那里刚被长剑贯穿,血肉横飞被带出胸膛,疼痛深入骨髓,剑峰的冷厉还记忆犹新。
而现在,却光洁如初,甚至连个红印子都没有。
席砚重生了。
更确切地说是,他在别人的身体里醒来了。
脑内一团浆糊,席砚甚至没心思去想“自己”是谁。
唯一念头是:如果不是被捅了刀子,现在已经杀到宿敌的门派了吧?
席砚抚上耳垂,那里空落落的,一下秒,他握紧拳头,精致的脸上再次露出一个极其不甘的表情。
席砚有位宿敌。
那人名叫阙千山,修界第一人,阙雍阁阁主,仙盟之首,镇海一剑定八方。
这人身上有太多值得称道的事迹,其中两件事最广为流传。
其一是,此人百年前,凭一己之力将魔族封印于鹞山,避免了预言中魔族灭世的浩劫。
这本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然而有一个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那就是席砚本人。
因为他是那个刚刚苏醒就被封印的倒霉魔尊,预言里,他是毁天灭地震惊六界的狠戾角色,现实却是他连鹞山山门都出不去。
也因此,他恨上了从未去过的修界,尤其是那时还素未谋面的阙千山。
与第一件事相较,第二件就真假难辨,甚至有些魔幻了。
相传,那位宗师级的人物,在封印魔族后,还多次进入鹞山。没人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唯一知道的是,他离开后,魔尊大人气得直跳脚,当众立下百年内,必诛杀阙千山的誓言。
反正,梁子是结下了。
后来,两人隔三差五地斗了多年,直到五年前,席砚功法精进,进了山底密室修炼渡劫。闭关前,他留下一句话,他出关之时,就是阙千山的死期。
这句话本来会成真。
——如果不是席砚刚一出关,就被护法捅了刀子的话。
咚咚咚——
房门被叩响,席砚微微皱眉,他站起身,警惕地朝门口移动。
这是一座山间木屋,席砚醒来的时候,四下一片漆黑,寂静无人,他顺着山路走了很远,才找到了这一点光亮。
“有人吗?”门外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那声音如同沙砾摩擦树皮一般,听了让人浑身不舒服。
换做以前,席砚会直接开门,而这具身体资质奇差,难以运转灵力,此处又是深山老林,精怪最多出没,他身边甚至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有。
席砚靠在门后,顺手拎起一把生锈的铁撬。
屋里亮着灯,但门闩是插上的,对方叫了几声就没再叫,就在席砚以为对方已经离开的时候,诡异一幕出现了。
门闩一点点后退,咔哒一声,门竟然自己打开了。
嗖的一声,一阵冷风吹过。
门前空荡荡,甚至连人影都没有,脚印也只有他一双,就仿佛那敲门声从未出现过一般。
席砚蹙眉,方才他甚至没有感到一丝灵力流动。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骂骂咧咧。
“你个废物,看个妖兽都能看丢,这黑灯瞎火的,还要我老子陪你找!”
“师兄,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循声望去,那是一高一矮两个修士。
啪的一声,高个子一巴掌拍在矮个子脑门上,那矮个子缩紧了身体不敢反抗,突然他眼前一亮,朝席砚招呼道:“兄台,你有没有看见……”
“谁让你跟他说话了!谁知道那怪物能不能化成人形吗?”高个子厉声道。
矮个子立即噤声,眼神止不住地在席砚身上直打转。
高个子对席砚打量一番,片刻,他趾高气昂,指指点点地朝席砚道:“喂,你个外门弟子大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席砚果断抓住了句子中的关键字——外门弟子。
这两人一袭白衣,款式乍一看和原主身上的别无二致,但仔细看便会发现其中差异。原主这一身没有杂色。两人身上的,袖口却缀了大片的金。那片金是一个巨大的倒三角,遍布了整个小臂位置,正是宿敌门派的标志。
他压根就是重生到了宿敌门派。
“你哑巴吗,师兄在问你话,还不赶紧回答?懂不懂规矩?”矮个子一个健步,伸手朝席砚招呼去。
下一秒,哐当一声,他被掀翻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你……”他指着席砚,半晌没说出话,谁能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弱不经风的美人居然如此暴力。
“本尊还没开口,轮到你们这群小喽啰说话了吗?”席砚举起手边的铁撬,一把抵在矮个子下巴。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一道黑影从背后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