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身上穿着皇帝亲赐的飞鱼服,赤红华服间猛兽盘踞,鸾带玉佩,衬得他像是传说中勾魂摄魄的鬼魅妖孽。
特别是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眸,虽然格外好看,却始终透着一股子阴狠的劲儿,让人不敢与他对视。
周围侍卫神情恍惚地低头,避开了裴玉的视线,脑中无端想起那句坊间盛传的童谣:公子无双,裴家玉郎,濯濯如月,皎皎如霜。
萧玄策是个例外。
他不但要光明正大地看裴玉,还要用带着钩子的目光一遍一遍地看,看得后者眼底暗火升腾。
刘岩心惊胆战地上前接住轿帘。
裴玉懒洋洋地收回手,将双手都搭在膝头的八宝鎏金珐琅暖炉上。
他微微眯上眼,打量萧玄策的眼神也像猫一样慵懒:“萧大人辛苦啊。”
萧玄策看够了,这才用锋利的目光扫过青轿内部,确定里头除了裴玉再无他人之后,后撤一步,偏头示意放行。
裴玉轻轻地哼了一声,刘岩立刻松手,垂下的轿帘将青轿内部与外界切割成两个世界。
“萧千总如此恪尽职守,待会儿到了御前,我一定会详尽禀明圣上。”清冷的声音再一次从轿辇中传出。
萧玄策嘴角微扬,似乎并未听出对方隐含威胁的弦外之音,沉声回应:“那就多谢裴大人厚爱了。”
轿中人默了一瞬,不耐地‘啧’了一声。
抬轿的轿夫立刻抬稳轿杆,疾步往宫门内走去。
趁着暖轿的布帘被夜风拂开缝隙的瞬间,一枚白色蜡丸悄无声息地弹落在裴玉膝头。
裴玉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枚拇指大小的蜡丸,在它摇摇欲坠地要滚落下去的时候,才不紧不慢地捉住蜡丸。
他指间微微施力便捏碎了外头那层薄薄的蜡皮,露出里头那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纸。
上头只有一个字,铁画银钩的笔迹简单地写了五个字,“三皇子中毒”。
盯着那行字看了片刻,裴玉才将小小的白纸缓缓地捏在掌心。
随着他指节放松,细碎的白色粉末顺着他手指的缝隙飘出暖轿,与外头地面上的泥水混为一体,了无痕迹。
轿辇绕过太和殿、保和殿,停在了皇极殿外。
皇极殿外,几十名锦衣卫已经将正殿门口团团围住,外头的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淡淡地血腥气味。
裴玉下了暖轿,阴冷的雨水夹杂着黏糊糊的寒气一个劲儿地往他脖子里钻。
他往前走了几步,停下脚步。
平整光滑的青石地面上,还残留着一滩散发着血腥味的血水,其间混杂着细碎的肉块组织,雨水不断地冲刷着地面,将一丝一丝的血水冲走。
裴玉回头,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刘岩一眼。
刘岩脸色惨白,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颤抖的声音传入裴玉耳中:“大人,小的今日不当值,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此刻,他却是在心里把司礼监的同仁骂了个遍。
他今日本没有差事,突然听到个小太监传话,说圣上急召裴副指挥使入宫,其余几位少监走不开,才让他出宫去请人。
想想这位裴大人如今正是陛下跟前的红人,盛京城中炙手可热的新贵,哪一次入宫来不是一车一车的赏赐往家里搬?
刘岩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好差事,如今看来,却是被那几个家伙给坑惨了。
裴玉轻飘飘的目光划过刘岩的脖子,刘岩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住的青蛙,浑身都僵硬起来。
特别是被裴大人多看了两眼的脖子,凉飕飕的风像是刀子般在他的皮肤上缓缓划过。
春雨中,刘岩汗出如浆。
好在裴玉很快就转身往正殿的大门口走去,刘岩这才感觉自己逃过一劫。
裴玉的皮靴踩过地上的一滩血水,留下一路淡红色的脚印。
当值的锦衣卫镇抚使见到他,立刻上前无声地行了一礼。
裴玉微微颔首,用下颌指了指正殿的方向。
“晚间陛下召三位皇子考校功课,期间有一名女官进去奉茶,茶水中有毒,三皇子喝了茶水中毒不醒。陛下震怒,杖毙了送茶水的那名女官。”镇抚使快速地把事情告诉裴玉。
裴玉想起方才那张纸条上的‘三’,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三皇子现下情况如何?”
镇抚使轻轻地摇了摇头,眉间忧色不减:“此毒发作得快,经太医院御医诊治,大部分余毒已经清除,性命大抵无虞,只是三皇子还未醒来。”
裴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不远处那滩血水,举步跨入皇极殿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