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于此,谢轩再也无心与这老者交谈,两人又闲聊了一会,一老一少,便各自站在船头分手道别,老者看了一眼头顶的圆月,笑道:“世人皆言,太白斗酒诗百篇,汝之诗才,与太白不分伯仲,可否以这潏水、河风、明月作诗一首,为老夫践行啊?”
谢轩自从猜测这老者是杨国忠之后,对这老者的观感就陡转之下,恨不得立马就将这尊瘟神送走,当下连谦虚也懒得谦虚了:“既如此,末学就献丑了。”
“恩?这么快?”老者万分诧异,似是不敢相信这世间竟有人文思迅捷如斯。
谢轩拱手道:“还请老丈指正。”
老者不由得有了一丝期待:“少郎君但吟无妨。”
谢轩张口就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良久无声,河水都似乎静止了。
突然,老者隔空对着谢轩行了一个长揖的大礼。
小船顺流而下,泛起一河涟漪,转眼间已至十丈开外,这时,一阵声音才随清风送至:“有此珠玉在前,只怕用不了多久,这难登大雅之堂的词曲,便要风靡天下了。”
待得那小船走远,那持舟老人突然跪倒在地:“小郎君如此学识文采,阿奴竟然每日呼喝,让小郎君做一些捕鱼晒网的下贱事,真是罪过。”
谢轩连忙将老人扶起:“阿翁救我性命,与我食宿,恩同再造,区区捕鱼晒网之事,本是分内之责,岂敢受阿翁如此大礼?”
那老人被谢轩扶起,长叹一声:“我亦知小郎君心地纯良,只是阿翁福薄,只怕用不了几天,小郎君就要离开我这个糟老头子,永无相见之日了。”
谢轩顿时疑惑道:“阿翁何出此言?”
那老人道:“小郎君,你可知方才那位老丈是何人?”
谢轩虽然在心中已有八成的把握可以确认对方就是杨国忠,可是也不敢轻易说出口,而是反问道:“难道阿翁认识那老丈不成?”
老人道:“岂有不认识之理?那可是咱大唐的宰辅,张九龄张相公啊。小郎君既已得到他老人家垂青,一飞冲天,平步青云,指日可待也。”
谢轩听到张九龄的名字,脑袋顿时就“哄”地一声炸开了,以至于老人后面的话,他连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张九龄之名,谢轩可真的算是如雷贯耳了,文坛巨匠、开元名相,被历代文人政客所推崇,被誉为“曲江风度。”
但是问题的关键的是,时间不对。
现如今已然是天宝八年,而史书记载,张九龄早在开元二十八年回乡祭祖的时候,便已经病逝。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还依然活跃在大唐权力的中心,掌控着相权。
短暂的惊骇之后,谢轩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因为自己这个时空旅行者的出现,原本应该按照史书记载,按部就班发展的历史,早在他降临之前,就已经开始发生了偏差。
坐在船尾,谢轩看着脚下的河水,微微出神。这几日里,他借着闲聊从老人的嘴里套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对如今的朝政也算是有了一丝初步的了解。
历史果然因为他的穿越而发生了改变。
虽然玄宗依然是那个毁誉参半的玄宗,但是当朝宰辅竟然有三人之多。关键是这三位宰辅还都是受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实权宰相,这在原有的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并且让谢轩感到啼笑皆非的是,这三个人竟然分别是张九龄、李林甫和杨国忠。
在历史上,这三个人虽然都曾任过宰相,但是却基本上是属于接任的关系,如今却同时入相。而更让谢轩无语的是,史书记载,张九龄和李林甫一向不和,李林甫和杨国忠也是素有嫌隙,张九龄和杨国忠虽然没有过什么交集,但是以张九龄的为人,是绝对不可能看得起依靠从妹上位,酒囊饭袋的杨国忠的。谢轩难以想象这三个人同在政事堂议政,到底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而这些还只是从张阿翁口中听来的,很有可能只是冰山一角。看样子,他这只蝴蝶所引起的风暴,对大唐的影响已然远在他自己的想象之上。
这样的结果,顿时让谢轩那颗到大唐后,不断受挫而心灰意冷的心重新活跃了起来。如果只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就已经带来了这么多的变化,那么自己这只蝴蝶为什么不奋力挥动自己的翅膀,看一看能不能掀起一场席卷整个大唐的风暴呢?毕竟身为一个中国人,对于汉唐总是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
而张九龄的突然出现,无疑是给自己带来了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