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制服了他。”张林忽然抬起头，冷峻的目光对上吴旻。张林的情绪第一次有了波动。他握紧拳头，冷冷盯着吴旻。紧咬的牙关让他的身躯微微颤抖。如果张林不克制自己，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会喷出火来。

吴旻对自己能挑动张林的情绪非常满意。但他扛不住张林的视线压力。吴旻尬笑两声偏移开视线，道：“张林队长，您要是这么不配合，我们可不好办啊！”

“不，”

张林闭上眼，放松身体，嘲弄地嗤笑了一声，“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非常的配合，你才有机会在这里审讯我。”

这时。

审讯室的门打开，一人站在门边，朝吴旻勾了勾手。吴旻眉头微动，迟疑片刻还是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哐当，房门关上。

几乎在下一刻，剩下的那位女审讯者便身子前倾，靠在了铁桌上。她一脸无奈祈求地看着面前的张林，道：“老队长，难道你就不能改改你的口供吗。只要你说是你自己解决了火势，抽了两支烟。我们就可以说，是胡东城陷入了疯狂，而您只是‘收容’了他。如果您一直这样固执，裁决所的那些人会认为是您杀了胡东城，失控的人是您，该被‘收容’的人是您的啊！”

“阿姚，”张林看着面前的女审讯者，心里微微一软。“我明白你的好意。可完整地陈述事实，是我们身为守夜人该做的事情。我不能为了保全自己，让事后继续调查这件事儿的袍泽面临未知的危险。此外……”

张林苦涩地笑了笑，道：“我们又怎么知道。真的不是我疯了呢？”

姚翎无语地叹了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她明白自己所做的努力都是白费力气。如果这位曾带过她五年的老队长不是这么固执死板，又怎么会在五年后职位反而比她还低了呢？

可是，如果按照眼前的情况下去，老队长真的会死的啊。裁决所的那些冷血动物，对失控的同伴，可从来没有手软过……

房门再次打开。

吴旻回到自己的位置。他没有坐下，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张林，脸色冷得可以滴出水来。吴旻轻笑了一声，道：“不愧是张林队长您啊！在守夜人这么多年，还是有些能量的。恭喜您了，上面有人发话，要求放了你。不过按照守夜人条例第83条，补充条例‘有失控风险者不可继续任务’的规定，还请您交出守夜人徽章！”

听到这句话的张林身子一怔。恍惚间，四周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切。直到吴旻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张林才回过神来。

经历了十几天的审讯后，马上就可以离开了。但张林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满满的都是空洞和失落。

他伸手摸向胸前的守夜人徽章。迟疑，茫然。徽章上镌刻着的，是被长城环绕的剑与盾——当超凡危险来临时，守夜人便是人类的剑与盾。为了守护自己的誓言和承诺，张林为守夜人战斗了近二十年。

现在，他们打算把它收回了。

张林明白发生了什么，苦涩，且无可奈何。他艰难地笑了笑，把守夜人徽章放到桌上，推向吴旻。

吴旻拿起徽章，一动不动地盯着张林，目光就像主人向外人宣告，你该走了。张林无力直面吴旻的目光。他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姚翎抓起衣帽架上的大衣，追上张林，道：“老队长，外面下雪了。您还是披一件大衣出去吧。”

张林看着落到自己肩上的大衣，心里竟生起一种他在偷窃的错觉。张林看向姚翎，问：“这个安排，你早就知道了？”

姚翎低下头，不敢与张林对视。她轻声道：“这是目前唯一能救您一命的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去死……”

张林苦涩地笑了笑。

少女显然不明白，对有的人来说，他所守护的信念，远比生命来得重要。守夜人永远在守护人类最前线，直面黑暗和疯狂。如果没有做好为之牺牲的觉悟，是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守夜人的。

张林没再多说，拉了拉大衣，朝外走去。事实上，到了张林这种实力层次，寻常的天气对他的影响早已微乎其微。但……留个念想，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