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曙光已经从东方的水中浮起，把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林昭悄悄往屋子里面望了一眼，屋子里的董寄辞还在睡着，她蹑手蹑脚从院子里打来一盆水。

小狐狸眯着眼睛假寐，知道她进来了，心里还是有些发慌。

他知道林昭不愿意他再去追究，可是他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气。

林昭用沾了井水的手一下子罩住他的眼睛，冰凉凉的，董寄辞也装不下去，睁开眼睛笑着看向她。

“还不起床？”她捏捏小狐狸的耳垂，见对方亮晶晶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知道这家伙坏主意又占领了智商的高地。董寄辞支起身体，飞快地吻吻她的唇角。

林昭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董寄辞会有这样的好心情，连忙捂着嘴，责怪似的推了他一把。

“为什么要捂着？”董寄辞故意逗她，“被男孩子亲了会长出胡子吗？”

林昭笑着点点头，故意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是啊，未出嫁的姑娘被外面的脏小子亲了是要长出络腮胡的。”

董寄辞想说，那是不是娶了你就不会了，可是他一下子哽住了，笑笑把林昭的头发捋到耳后。

林昭躲开了，端着水盆走到了门口，阳光透过隔窗落在她的鼻尖，整个人干净得好像要透明了一样。她今天换了一身印着合欢花的小衫，衬得她恬静得像一朵粉色的云彩，软绵绵的，温柔柔的。

她低着头又撇着脸回头，嗔怪道：“果然，你就不说要娶我。”

娶和嫁，多郑重的一双字眼。

他想，倘若昭昭那时候已经长大了些，不再像现在这样过分的依恋他，而是能够自己权衡利弊。到那时，他问她，能不能嫁给他做妻子才好。

林昭还没到能够想明白问题的年纪，他不该趁人之危。

如果林昭要与他一起上岸，那他就带她去看遍山川雪与江南花；倘若林昭不愿离开这水，他就买下一座石舫，夏日里可以垂钓、冬日里可以赏雪……这一切他想象过无数次，但绝不是现在。

见董寄辞闭着嘴不言语，她似是很失望似的叹了口气。

少年捉住她的手，手下意识往怀里摸索，却掏了个空。

那是他之前攒了很长时间才买来的金珠子，用一根红绳穿着，那日被人剥去衣服的时候也一并被收走了。

他本想说，等着条绳子上的金珠子都穿满了，他就来娶她。

就在林昭与董寄辞相顾无言的时，突然一人闯进屋里——

是蒋成苍的贴身小厮德宝，急急忙忙地闯进来：“董公子，不好了，有人寻上来了！”

董寄辞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强作镇定：“谁来了？我去见……”

“他说他姓刘。”

此话一出，林昭和董寄辞脸色都变了，林昭抓住他的胳膊很强硬地说道：“我去会会他。”

“昭女侠说要会会他，难不成要给他一记扫堂腿不成？”小狐狸还有心情调侃她，“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林昭偏着头想了半天什么叫男人之间的事情，突然醒悟过来：“你什么时候去的？”

什么时候去揍了那混账一顿？

因为这几天董寄辞无时不刻不呆在她的眼皮下面，乖顺得反常，她竟然就这样被对方迷惑了。他究竟背着她去干了什么大事，竟然让姓刘的那个流氓不顾脸皮也要来茶楼里寻仇？

她担忧万分地瞪了对方一眼，手更是不愿意松开了。

“啊？”德宝听得一头雾水，望望林昭，又望望董寄辞，都是一脸英勇就义的神色，不由得笑了：“昭姑娘，董公子，我们说的怕是不是同一个姓刘的。”

“那位骚扰昭姑娘的，少东家吩咐了，但凡靠近茶楼一步便赶出去。更何况，同事这么多年，我又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那又会是谁呢？

“我家在这里并没有刘姓的故知。”董寄辞摇摇头，“是个老头子吗？”

这是他最坏的猜想，便是那阴魂不散的老头子知道他的伤竟然养好了，竟然没有死，又死皮赖脸地来茶楼讨债。

德宝瞪大了眼睛，似乎对他的问话感到困惑似的：“董公子，您真的不认识吗？是个中年人，长得凶神恶煞的，怪吓人的。

“如果不认识的话，我们就请人出去了。”

董寄辞突然想起来了。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