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棠溪(2 / 2)牵布首页

一辆面包车侧身拦在巷子岔路口,后门开着,几个工人将缩水后的布料搬下车。周永清学着“乌鸦哥”跳窗进车,结果半个身子卡车外,后腰磕到窗沿上,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哎呀!我的老腰!经典动作不要随意模仿!听说乌鸦哥后来因为伤痛退出影视剧,不知道是不是这次伤痛造成的。”

周永清从车里的一堆布料上滚过,从后门下车后扶着后腰继续跑路。

车边的一个搬布青年开始叫骂:“臭小子,你以为你是成家班的啊!”

南天外五巷。

一个胖子站在梯子上,一边唱歌,一边剪着如蜘蛛网般的网线。“太阳出来我爬电杆,爬上电杆我剪网线……”

周永清踉踉跄跄从旁边跑过,撞了一下梯子,梯子轻微晃动后继续稳坐钓鱼台。

胖子不屑道:“切!想扒拉我!门没!像我这般举足轻重的人物,是这么轻易被撼动的吗?微微一笑很倾城,微微一晃很平稳!哇哈哈!”

笑声中,大汉跑过后,梯子遭遇大招连击终于倒下,随后传来胖子的嚎叫。

一个小制衣作坊门口,一个女人一夫当关,手持裁缝剪,气势汹汹堵住一个男人出门的路。“一大堆衣服还没做完,敢出去烂赌,现在就戳烂你的脚!”

刚许下誓言,周永清擦身而过,女人的剪刀脱手落下,神号鬼哭声传出。

周永清回头愧疚大喊:“铮铮誓言铿锵有力,庄严承诺掷地有声!扎心啊老铁!安心养伤,不用烂赌啦!”

南天外六巷。

某钉珠厂门口,三个中年妇女汗毛倒立,握紧拳头,紧紧盯着对面一个头发蓬松、举止妖娆的男青年。

青年浑不在意她们灼灼的目光,纤纤玉指拈着一根细针娴熟地在一件黄裙上和一盘珠子中来回穿梭。不一会,花瓣领上的珠子便钉好了。

青年提着裙子,搔首弄姿地在身上比划着,侧头娇笑道:“哈哈哈,蓬松的头发,淡黄的长裙!”

“我受不了啦!”一个妇女冲过来一把揪住青年的头发,将他一阵爆捶。“我让你浪……”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不要再打了啦……”另外两人过来拉偏架,嘴上喊着不要,脚却很诚实,不停地往青年的身上招呼。

周永清跑过时,感叹道:“哎!三女打一男,凶多吉少啊!”

他趁乱拿起一盘珠子朝后面洒去。三人猝不及防,滑倒在地上,一阵骂骂咧咧。

南天外七巷。

一个裁床边的两个青年生无可恋地牵着布,看见跑过的周永清发出赞叹。

“纵情奔跑,青春不老!我们也向往自由,好想和英雄策马扬鞭、仗剑天涯啊!”

老板冲过来朝两人头上猛敲。

“你俩干嘛呢!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干嘛呢?要奔跑是吧?沿着裁床跑起来!气氛搞起来!”

巷子分岔口。

两个中年男子看到这一幕,其中的一个眼镜男准备上去阻止,另一人拦住他。

“阿伟!别冲动!”

“阿伟已经死啦,你挑的嘛偶像!”

眼镜男生气地吼道。不远处一只拴着铁链的狗同时汪汪叫了几声,口型与眼镜男并无二致。看来不只是渣渣辉,连这条狗都很欣赏这句名言,B站UP主要常用此类视频讨要点赞和投币。

眼镜男有些生气,想要挣脱束缚,另一人死死抓住不松手。

“你冷静一点,我们是少管所的。不该管的少管!

南天外八巷。

一个卡车司机将几十个半人高的圆桶搬放在一个印花厂门口,气喘吁吁将单子递给厂长签字。“一共40桶,水浆18桶,胶浆22桶。”

厂长打开一桶胶浆正准备查看,周永清冲过来一把抱起桶,朝后面大汉泼去。大汉顿时被浇了一身绿……

终于出了阴暗的巷子,街道顿时宽阔起来。阳光洒在周永清的脸上,他终于看见前方久违的棠溪针车城,心中狂喜。周乐说过,针车城的尽头就是锦绣服装厂,如同《一路青森小梦帮倒忙》的小梦说——北海道下面就是青森。

他张开双臂、面向阳光大叫道:“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天空中突然响起轰隆的一声旱雷,周永清赶紧缩了缩脖子。心里暗道:看来那位“知行合一”的圣人发怒了,不让我随便引用他的名言。

此刻,汗水湿透了周永清的衣衫,没有任何偶像包袱的他,甩着舌头朝前冲刺着。后面一个绿幕骂骂咧咧地追赶而来。

棠溪针车城内。一个商家正在给一个顾客演示蒸汽烫机。

周永清跑过时,一脚踢到了下面的出水阀,顿时排水管的蒸汽一阵乱喷。后面大汉不幸中招,发出一阵阵惨嚎。

周永清回头,扼腕叹息:“叫你别追我,这下成蒸汽鸡——瓦特了吧!”

针车城外右转角100米处,一幢大楼上挂着景秀制衣厂的牌子。但是,此时百米的路上却横七竖八摆着几十台缝纫机的台板架,一辆货柜车横亘在马路上。货车司机因为结不到账款,正和一个针车行的老板争吵中。街道的两边,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在起哄。

“八百标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边跑……”

周永清念着绕口令回头,看见大汉追来,他立刻开始百米跨板冲刺,奔向最后的终点。

跨栏!跨栏!跨栏!周永清立功啦!货车司机立功啦!不要给熊孩子纵容者任何的机会!伟大的天门打工人,他继承了天门人滑不溜秋的性格!刘翔、史冬鹏在这一刻灵魂附体!周永清一个人,他代表了毫无跨栏历史的泥腿子传统!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支援他的是街道边吃瓜群众的呐喊和助威!司机不小心撞倒台板,成功羁绊、拖延了大汉的步伐……

到啦!周永清到服装厂啦!周永清坐在楼道,倚靠栏杆上,缓过一口气后,开始声嘶力竭唱道:“We are the y friends,And we"ll keep on fighting till the end!”(我们是冠军,我的朋友们,我们会一直战斗到最后!)

大汉在最后几节楼梯上停了下来,喘着粗气不敢上去,咒骂了几句后不甘心地离开了。

周永清伸出一根手指朝大汉的背影勾了勾。“你过来啊!在我爸眼里,我也只是个孩子,我豪横了吗?”

他扶着栏杆缓缓起身,开始打量这栋厂房。这是一幢外面贴着白绿瓷砖的老旧的楼房,n字型,六层楼东西两面每层各有一间工厂,大概一千多平米的大小,北面的楼一二层是饭堂,上面几层是宿舍楼。周永清顺着垃圾满地的走廊走着,见楼道转角处一群男工盯着楼下纺织厂的一群下班的女工指指点点,时不时传出一阵放荡不羁的笑声。

“这个太平了,那个有些夸张了,放了充气垫,那个厉害了,人间胸器啊!……”

人群中,一个皮肤像腌肉般蜡黄,有些谢顶的中年人,显得异常活跃,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唾沫横飞!

周永清朝周围人打听,知道这个中年人就是董民兵后,他一阵无语,心里嘀咕:乐子给推荐的什么师傅?不过想想发小那副德性,也就释怀了。下梁歪的,上梁也正不到哪里去!

周永清上前打招呼:“董师傅,您好!我是周乐推荐过来牵布的!”

董民兵应了一声,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望胸台”。

“我带你先去见厂长,你是哪里人?”

“我是天门彭市周家村的!”周永清答道。

“天门人?看起来不太像!”董民兵仔细打量周永清一番后说道。

“是吧,老乡都这么说!”周永清嘴上说着,心里却吐槽: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我不像天门人?难道我是一个不太聪明的亚子?非也非也!我绝不能因此妄自菲薄,我有着无于匹敌的口才,还有引以为傲的贱气,和海贼王的霸王色霸气一般,不用出手,单凭着自身“气魄”,就能震慑住众人。

周永清胡思乱想之间,已经随着董民兵走进工厂办公室。

办公室四五十平大小,布置非常简洁。东边墙上的标语写着:法制,情治;只能用爱来交换爱,只能用信任交换信任。西面靠墙的是一个四层置物架,上面摆满了各个布行的色板。南面深色木纹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相框,照片上是5个穿保安服的人和一个白衬衣浅灰西装裤气质非凡的人的合影。上面6人周永清全认识。保安是他们镇上的恶霸刘年末和他的四个小弟。其中一个小弟就是周永清的舅舅张洪亮。正中间那个衬衣男,就是天门人无比崇敬的企业家冯兴平,也是周永清的偶像。

周永清朝着冯兴平的照片鞠了一躬,一旁的董民兵没有意外他的行为,也跟着鞠了一躬。

办工桌后面的沙发椅上,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人此刻正打着呼噜。大背头,满脸络腮胡子,长得有几分像山木培训的宋山木。黑白格子衬衣好像随时会被拥挤的肥肉撑爆,有几撮胸毛从衬衣的撑开的前襟旁淘气地探出头来。随着呼噜声,椅子抖动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个人虽然睡着了,却浑身散发着一股野兽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此人名叫刘震东,棠溪一个帮派的大哥,人送外号——胡子哥。他曾经和周永清的舅舅是结拜兄弟,后来因为一些事情闹翻。

“厂长,新招的牵布的来了。”董民兵调整合适的音量说道。

“这种小事你做主就好了!”

刘震东说完,鼾声又开始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