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敞着的隔扇门外,公主府管事陈宝德弓腰低眉,只瞥见屋内交叠在一处的两片衣摆,犹疑片刻,抬手轻叩了两下隔扇裙板。
叩门声不急不缓,语调却是难掩焦急:“公主可安好?奴婢失职,误放了闲杂人等进府……”
屋内,赵嘉容闻声顿了顿,扭身挣脱开谢青崖的钳制,尔后隔着半掩的门,语气稍冷:“进来。”
陈宝德领命轻手轻脚推门入内,立马便低头请罪:“奴婢失职,守门的侍卫守夜熬了一宿,还未交班便擅自下值,这才让外人钻了空子,请公主降罪。”
谢青崖听他张口闭口“闲杂人等”、“外人”,脸色有些难看,却偏欲言又止,无可奈何。
这陈管事已年近五十,本是内宫宦官出身,忠心耿耿伺候赵嘉容二十年,甚得其心。公主府上上下下无人不敬,连公主平日也称他为“陈叔”。
“罚俸三月。”赵嘉容不轻不重地下了令,“若再有此等疏忽之事,重罚。”
陈宝德忙不迭领命。
她接着又吩咐:“送客罢。”末了,抬眼示意候在屋外捧着朝服衣饰的侍女们入内。
侍女们端着漆盘鱼贯而入,陈宝德则上前两步至谢青崖近前,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谢青崖无动于衷,未瞧见似的,遭陈宝德狠狠瞪了几眼。
往日谢青崖还是驸马时,两人便不和已久,如今更是水火难容。
僵持之下,陈宝德转身又道:“启禀公主,还有一事,柳郎君昨夜染了风寒,头疼不止,您今日下了朝,是否要去瞧一眼?”
谢青崖闻言,冷笑了一声。
赵嘉容于屏风后支起手臂,由侍女们伺候着更衣,头也不回地道:“身子不适去请郎中便是了,我去瞧有何用?”
她言罢,闭眼轻吸一口气,鼻间萦绕朝服上沾染的檀香。朔望的朝服格外隆重些,里里外外层层叠叠,这是尚服局以亲王朝服的形制为她量身订制的。
半晌不闻外间动静,她遂又吩咐道:“去冰窖取一小块冰给谢将军敷脸,再送他从后门出府。”
外间人影这才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屏风内,侍女玳瑁自一旁的红木漆盘上取来蹀躞带,动作熟练地束于公主腰间,抬头时见其眼底微带乌青,不由出声问:“公主昨夜未曾睡好?可是地龙烧得不够,冻着了?”
公主畏寒,今岁冬日又过于严寒了些,到如今临近初春也依旧不见回暖。
赵嘉容不语,只摇了摇头。
玳瑁便也不再问了,取来玉冠为其束发。
“……奴婢适才瞧见谢郎君可真真是吓了一跳,沙场上磨砺了几年到底是不一样了,那通身的肃杀之气,叫人不敢直视。”
赵嘉容撩起眼皮,语气平稳无波:“原以为他此番回京会沉稳不少,今日一见还是同往日一般。西北军昨夜才抵京,还未面圣,一大早跑到公主府像什么话。”
“谢郎君向来随性惯了,也就公主您能拿捏他。”玳瑁一面接话,一面为公主整理朝服衣领。
“谁能拿捏得了他?”赵嘉容语气淡淡,“瞧他如今功成名就回京,头一件事便是来找我清算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