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回:矮叟酒楼戏耍罗汉 镖师江中搭救仇敌(2 / 2)南北剑侠传首页

余莹姑闻言将宝剑擎在手中,叫道:“咱们兵刃上论胜负!”许钺也不再相让,他的枪原是蛟筋拧成,能柔能刚,可以束在腰间。便取将出来,一脱手,笔杆一般直,拿在手中,静等对方下手。

余莹姑见许钺亮出兵刃,立等动手,说道:“拿命来。”言罢,脚尖点处,纵出丈许远近,左手掐着剑诀,右手举剑横肩,亮出内家太极剑的架势,静待敌人进招。那一种气静神闲、沉着英勇的气概,再加上她那绝代的容华,不由得许、赵二人见了心折,就连朱雯是青莲道姑得意弟子,也暗暗称许她。

这时许钺在这生死关头,自然是不敢大意,将手中长枪紧一紧,上前一纵,道一声:“请指教!”一晃掌中枪,那枪头血挡“突噜噜”一颤,颤起二尺多的圆轮,顺势往前一递,当胸点到。莹姑喊一声:“来得好!”急忙举剑相迎。谁知许钺枪法绝伦,这一枪乃是虚招。等到莹姑举剑来撩时,他将枪一缩,枪杆便转在左手,顺势一枪杆,照着莹姑脚面扫去。莹姑不及用剑来挡,便将两脚向上一纵,满想纵得过去,顺势当头还许钺一剑。

许钺立即退身躲避,抖起枪花,奔余莹姑左肩扎去。余莹往外一斜身,把许钺的枪闪开。跟着一反腕子,‘拨草惊蛇’,猛斩许钺的右腿。许钺一合枪,顿时现枪钻,将余莹姑的剑拨开,一旋身,枪锋唰地奔余莹姑的右肋。这余莹姑急用“张飞骗马”式,一跨右腿,身往左斜,立刻将枪闪开,随即一招‘白鹤展翅’,剑削许钺的肩背。

许钺忙将枪在怀中斜抱,往外一磕,随即展开家传梨花枪,枪缨乱摆,枪尖乱颤,抖起来宛如银蛇乱舞。那余莹姑也将剑术展开,枪剑交锋,动手到十余合,不分胜负。

二人这番恶斗,惊险非常,观战的朱雯与赵心源二人都替他们捏一把汗。赵心源起初怕许钺不是来人敌手,非常焦急。见许钺一条枪使得出神入化,丝毫不落下风,这才稍放宽心。青衣女子朱雯见二人武艺相当,也暗自庆幸。

余莹姑将师门剑法展开,搜寻敌人破绽。连斗了许久,无论招数如何加紧,总不能递进剑去。不禁着急,暗想:“满以为可为自己雪耻,如今竟与他久战不下,这数年的苦工岂不白费?”这样存想,骤将剑法一变,剑法虽快,却少了沉稳,未免求胜心急,欺敌过甚。这正中了许钺下怀,当即也将枪招一变,施展出看家本领来。

眨眼间二人斗了三五十合,突见余莹姑挺身直进,往外一封许钺的枪,似忘了护身的要诀,竟把下盘全露出来。这便是她故意卖个破绽,把下盘露出,准备许钺枪头刺过,飞身取他上三路。谁知许钺功夫纯熟已极,并不贪功冒进,他见莹姑来势较迟,向后一退,陡地向前,猛一运力,杆枪微偏,照准剑脊上一按,使劲一绞,但听叮叮当当之声。莹姑收剑进剑皆来不及,经不起许钺奋力一绞,虎口震开,宝剑脱手,掉在地上。

同时许钺更不怠慢,一个‘龙归大海’,电也似疾地朝着莹姑小腹上点来。莹姑又羞又急,无法抵御,只得向后一纵,躲过这一招,许钺已将莹姑的剑拾在手中,并不向前追赶,含笑捧剑而立。莹姑见宝剑被人拾去,料定自己一败涂地,数年苦工,化为乌有,又急又气,掉头往浅滩就跑,把许钺撇在当场。

朱雯向许钺说道:“师傅叫莹姑来,原是想要磨练她的火气,为两家化干戈为玉帛,俗话说解铃须要系铃人,许镖头肯随我去劝解她么?”许钺早就有心如此,见朱雯相邀,便随朱雯往浅滩上跑去。

跑约半里多路,朝前看时,莹姑果在前面江边短岩上,作出要投身入江的架势。两下相隔只有三五丈,朱雯便大喊道:“师姐休寻短见!”

这时莹姑正要跳江,忽听朱雯呼唤,急忙回头一看,见师妹同自己的仇人许钺一同跑来,越加羞愧难当,恨不得立马就死。便咬定牙关,两足一登,使尽平生之力,飞起一丈多高,一个“鱼鹰入水”的架势,往江中便跳,噗通一声,溅起丈高的水花。她落在江中,忽又冒将上来,两手望空乱抓了几下,便自随浪飘流而去。

许钺见莹姑坠入江流,不知从哪里生出一份热心,平时水性颇好,当下也不及与朱雯说话,便奋不顾身地往江中跳去,数九隆冬,江水寒冷,好在浪不大,许钺在水中追了十丈远,才一把抱着莹姑的双肩,倒踹着水,游到江边,将莹姑抱上岸来,业已冻得浑身打战,寒冷难禁。再看莹姑,脸上全青,业已淹死过去。许钺也不顾寒冷,将莹姑两腿盘起,两手往胁下一插,将她的头倒转,控出许多清水。摸她胸前,一丝热气俱无,料定受冻所致。

那朱雯赶来,见此情景焦急万状,恰在此时只见对岸摇来一只小船,船头上站定一个老年的道姑,细高的身材,半截蓝绸子道袍,刚过膝盖,白绫高靿袜子,厚底云鞋,白发如银,挽发掐冠,金簪别顶,一字白眉,慧目放光,鼻如悬胆,四方海口,背插拂尘。离岸不远,便跳将上来。朱雯连忙上前拜见,口称:“师傅,弟子有负重托,望求师傅责罚。”那老道姑道:“此事系她自取,怎能怪你?我无非想叫许师侄示恩于她,解去冤孽罢了。”

老道姑从怀内取出两粒丹药,叫朱雯到小船上取来半盏温热水,拨开莹姑牙关,将两粒丹药送下,过了一阵,莹姑哇的一声,又吐出了许多江水,缓醒过来。觉着身体被人夹持,回头一看,正是自己仇人许钺,一手插在自己胁下,环抱着半边身体,一手在自己背上轻轻拍打。不由又羞又急,又恼又恨,也没看清身旁还有何人,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在危急中戏弄于我!”言还未了,回手一拳。许钺不及提防,被她打个正着,登时脸上紫肿起来,顺嘴角向下淌血。

莹姑用力过猛,忽觉身子有些轻飘飘的,站立不稳。原来她从早上起来,忙着过江找许钺报仇,一口食物未吃,同劲敌战了许久,又加上灌了一肚子江水,元气大亏,此时险些栽倒,身子晃了两晃,才得站稳。正要朝许钺继续大骂,猛听身后有人喝道:“大胆业障!你看哪个在此?”莹姑定神一看,正是自己师傅青莲道姑,不由又惊又怕,急忙过来,跪在地下,叩头请罪。

原来莹姑性如烈火,当初莹姑与许钺比武后,其母蔡三娘又气又恨,找到自己好友青莲道姑,说自己重病缠身,将不久于人世,本想临死为女儿寻得一个归宿,怎的又遇到这样事情,求青莲道姑为自己照顾女儿,为其找个好的人家,不久就因旧病复发过世了。

青莲道姑收莹姑在山上学艺时,老道姑见她躁性未退,只教她轻身功夫和一套护身的剑术,莹姑志在报仇,苦心练习,老道姑身边还有一位女弟子,便是女神童朱雯,是剑客的后人,年纪小莹姑几岁,数年后,莹姑自认艺业已成,求老道姑准她下山报仇,老道姑执意不允。

这日正赶上朱雯的伯父上山,莹姑求其代为说情,老人家见莹姑杀气太重,虽爱莹姑的天资,也想让莹姑碰碰钉子,磨平火气,便和老道姑询问此事,老道姑说道:“当初事端,其过不在许钺,只是他不该存心轻薄。双方比武总有胜败,况且莹姑不该先用带毒的暗器把人家兄弟打成重伤。许钺为手足报仇,乃是本分。他不曾伤人,足见存心厚道,又不贪色,尤为可取。她母亲与我从小相识,托孤与我,当初我因见她孤苦无依,又可惜她的资质,才收归门下。如今已得我传授,一心想下山报仇杀人,若让她下山,伤了人,岂不让人笑话?”朱剑客说道:“你不是打算造就她么?你不妨将计就计,准她前去。许钺如果品行不好,落得假手于她,成全她的心愿,许钺如果是个好人,一来可化解仇怨,二来余母不是一心将她许配许钺,借此看能不能成就姻缘,你不放心,我叫朱雯跟着如何?”老道姑思索片刻便也同意。

老道姑遂即把莹姑叫至面前,说道:“你剑术尚未深造,便要下山。这事起因,其罪不在许钺。到了江都,先打听许钺为人如何,如果是个好人,便须反省当初你自身的过错,将这无价值的私怨取消。如果许钺是个奸恶小人,你就与他无仇,也应该为世除害,那就任你自己酌量便是,我怕你身单影孤,遣朱雯与你一同下山,遇见事情多与你师妹商量着办,不可刚愎自用,闯出祸了,我定不饶恕。”

莹姑从小生长绿林,又随母亲周游四方,过惯繁华生活。山中清苦寂寞好多年,闻得师父准她下山,满心欢喜,当即俯首承训,第二日,莹姑带着朱雯,下山赶奔江都。

一路上朱雯对莹姑说道:“你的仇人许钺为人正直,颇有侠义名声,我俩到了江都见机行事。”莹姑数年卧薪尝胆,好容易能下山报仇,如何肯听,朱雯也不深劝,莹姑背着朱雯相约许钺,直到莹姑比武失利,后来青莲道姑过江,将莹姑救醒。她在迷糊中,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打了一拳,跳起来便骂。及至看见师父,又愧又怕,忙过来不住地叩头请罪。老道姑说道:“你才得下山,便背师训。许镖头被你苦苦逼迫,他见你投江,也无非怜你是条性命,这样寒天,奋不顾身,从万顷洪涛中将你救起。你不知感恩戴德,反乘人不备,打的人家顺嘴流血。我门下哪有你这种忘恩背本的业障?从此逐出门墙,再休要提是我徒弟。”

莹姑闻言,吓得心惊胆裂,惟有叩头求恕,不敢出声。朱雯是小辈不敢进言,许钺也不好相劝。赵心源年长几岁,又在师傅那里见过老道姑,上来打圆场道:“师伯,恕过她一次吧。如今他二人俱是落汤鸡一般,我们就近到家中去坐一坐,让他二人换件干衣裳吧。”老道姑这才怒气稍缓说道:“不是赵镖头与你讲情,我定不能要你这个孽徒,快去谢过许钺镖头救命之恩。”莹姑先时见许钺几番相让,火气头上,并不承情。及至自己情急投江,到了水中,方知寻死的滋味不大好受,后悔已是不及。醒来见身在江边,只顾到见仇眼红,并未料到是许钺相救。适才听师父之言,不由暗佩许钺舍身救敌,真是宽宏大量。又见许钺脸上血迹未干,自知这一拳打得颇重,顿时仇恨顿消,反倒过意不去。又经青莲道姑命她上前道谢,虽不情愿,也不敢违抗,低垂粉颊缓缓走了上前,正要开口。许钺知机,忙向前一揖道:“愚下当初为舍弟报仇,误伤姑娘,事出无心。今蒙师伯解释,姑娘大量宽容,许某已是感激不尽,何敢当姑娘赔理呢!”

莹姑少与别的男子交谈。今见许钺温文尔雅,应对从容,不禁心平气和,把敌对之心,化为乌有。虽想也说两句道歉话,到底面嫩,无法启齿,只是福了一福,脸一红,急忙退到师父身后站定。

当即许钺请众人往家中,让妹妹陪莹姑去更换湿衣。自己也将衣装重新换好,出来相陪。稍时莹姑换好衣服出来,老道姑命她入座,老道姑对许钺和莹姑二人说道:“我特为你二人的事而来,许镖头,莹姑和你比武原为招亲,你赢而不娶使莹姑失节原是你不对,莹姑,贫道与你娘亲是总角之交,你娘已死,贫道是你唯一长辈,你娘亲临死念念不忘便是你的婚事,许钺至今并未婚娶,又是你师叔许道长的侄子,皆是一家人,通过你俩这么一闹,从此冰释前嫌,能否结成一对连理,了你娘一个心愿,都在你自己?”莹姑闻言只臊得满脸通红,不知所措,青莲道姑又道:“你娘临死对我说,她十分赏识许钺檀的武艺,他相貌又出众,只是其中存有误会,如能解开,愿将你许配于他,许钺檀,你的叔叔是我一家师弟,我也做的了一半主,贫道从中为媒,你二人同意不同意呢?”

这边赵心源一捅许钺腰眼,用脚猛踹许钺小腿,许钺冷不防,被踢跪在老道姑面前,赵心源赶紧道:“天降良缘,你还等什么,我这兄弟三十大几的人了,不知修得哪来的福气,能娶到这般美貌的侠女为妻。”许钺闻听心道:“得,你倒是先同意了。”心里也是愿意,口中连连称是。莹姑此时百感交集,却不敢违拗师傅的意思,一句话也不说,朱雯搂住莹姑,说道:“姐姐不要害羞,都是一家人,同意你就点点头。”莹姑红着脸半晌将头一点了点,大伙一同叫好。

二人本是生死仇人,却喜结连理,皆大欢喜,青莲道姑做主,摘良辰选吉日,又请来许钺的二叔坎离真人许元通,为两人完婚,自成亲以来,夫妻二人琴瑟和谐,鸾凤和鸣,成婚第二年,莹姑便为许钺生下一男儿,一家人其乐融融。出事这天莹姑从街上归来,赵心源到家中做客,与许钺吃酒闲聊至深夜,莹姑一人在屋中哄睡下孩儿,就听得窗棂一响,随后听到屋外有踱步之声,疑是有异,抽出宝剑,出门与秦朗斗在一处。

再说赵心源与许钺在前厅饮酒,隐隐听到后院传来喊声,带好兵器往后院而来,迎面撞见几个和尚,料定家宅来了贼人,二人便与俞德师徒斗在一处。谁知这粉面佛的武艺十分了得,危急之际却来了个其貌不扬的矮老者。这正是:干戈化玉帛,仇女变娇妻。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