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番外一:萧意篇(2 / 2)我待景明首页

在回国的飞机上,我沉沉睡着,

我好像梦见了A城,我好像梦见了你,

但我看不清你的脸,只看清了你的眼睛,含着泪。

我想要辨认你为什么哭,

可是这双眼睛却霎时幻化进了JENNIE的脸,

JENNIE也在流泪。

我猛地惊醒。

一旁的JENNIE从小毛毯里钻出来,

我急急地转头去确认,

万幸,她在笑。

JENNIE笑嘻嘻地把我的手机举到我面前,示意我快看。

原来她在等我醒来的时候,把我的手机屏保设成了我们两人的合照,

我心里一跳,我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我摩挲着照片许久,既然她喜欢,那就随她吧。

一晃八年,A城如旧,晚桂飘香。

我没有带JENNIE回家,而是在新区租了一个小两居。

因为这里的气息太过熟悉,

原来我竟然也学会了逃避。

只是我没想到重逢还是来得这样快。

陶聪是我的小外甥,

他对电竞的热爱和天赋让我萌生了在国内组队的想法。

因为才租不久的场地需要改装电路,

那天我带着刚放学的他去了就近的网吧。

竟然,就是这样巧。

我一眼就认出了你,没有怀疑。

因为你的样子曾经在我心里被描摹过太多遍。

已别八年,你长高了好些,消瘦了好些,软软的中长发披在肩上,微微地卷着,

一如我料想中的那样清丽、温婉,

你还是你。

只是这次你的视线锁定我好久,你好像是第一次如此专注地看着我。

我却不再像从前那样不缺和你对视的底气。

“陈盼之”我努力把这三个字发得风淡云轻,

可是天知道我心底被压制许久的密箱已经在震动发作。

登上送陶聪回家的出租车后,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车窗,我需要吹风来帮助我冷静。

否则我一定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我与你同行。

后来,我们并肩在熟悉的街道上。

你还没有搬家,

我竟然还记得去往你家的路。

言语间触及往事。

一幕幕曾经的我,一幢幢与你有关的事,历历在目。

我听出了你声音里的哽咽,

但是你不知道我的声带其实也一样艰涩。

还是在你家楼下,上一次见面也是在这里。

同一个地点,同样的两个人,

回忆太汹涌,我差点沉沦。

是JENNIE的电话,把我拉回了八年后的今天,

我陡然清醒。

你看到了,我和她的合照。

你抬头看我的那一眼,我看出了震惊,还有那些浓重的,是失落吗?

原来你也会为我失落。

然后,

你果然又逃跑了。

我以为我会在你面前躲藏、心虚,

但是我发现我没有,

我反而期待你的反应,

我也确实得到了我期待的反应,

但我却并没有得到我同样期待的快意。

我接起电话,听到JENNIE的声音,

我被扑面而来的歉疚占据。

我整个人好像被撕扯成两半,

原来我尝试了这么久,还是无法对JENNIE全心全意。

是我耽误了JENNIE。

我只想要倾我所有地补偿她。

我问她想吃什么,

JENNIE说中国有好多好吃的,她都想吃。

于是那天,我从大排档的街头买到街尾,

打包了所有招牌,拎着满满当当的十袋。

JENNIE打开门来迎接我的时候满脸的惊喜。

我笑着给她介绍每种食物的吃法和做法,一只一只地给她剥小龙虾。

她捧脸看着正在剥虾的我,说:“萧,你对我真好。”

我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我只在心里回答:“不好,我对你一点都不好,远远不好。”

我不停地帮JENNIE剥虾、剔鱼肉、拆腿骨……

好像每做一点,我内心的歉疚就少一点,

但是并没有,因为我欠JENNIE的实在太多。

JENNIE突然叫停,来到我面前,帮我脱下一次性手套,说:“萧,吻我。”

我没有动作,我清晰地知道我在逃避。

JENNIE却催促般地勾住了我的脖子,

我看见她的目光坚定,

我依言贴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太过汹涌激烈,我好像尝到了鲜血的铁锈味。

她在着急地确定着什么,我好像也在着急地确定着什么,

我们好像两只被绑在一起的困兽。

JENNIE忽然停下,又说:“萧,看着我,吻我。”

我还是闭眼、靠近,

JENNIE却将我推开了一掌的距离,

但我们还是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JENNIE再次开口,这次却带着苦涩:“萧,你知道吗,你从不在亲密的时候看我。”

我不敢面对她眼里的谴责,她知道,她早就察觉了。

除了“对不起”,我说不出其他话。

“萧,你遇到她了吗?她是叫pan吗?”

我震惊地望她,她如何会知道你的名字?

JENNIE苦笑:“你在回国的飞机上喊了这个字。”

是盼字,盼尔惟安的盼,陈盼之的盼。

八年来,我在心里造了座城,我以为坚固不摧。

然而此刻JENNIE这一句轻轻的揭穿,就使这座城的地基全部崩塌。

JENNIE说:“萧,你去找她吧,我输了。”

我说:“不,是我输了。”

我输给了你。

两天后,我送JENNIE去机场,她回去加州。

我却没敢去找你,

因为我觉得我背负了罪恶,

我觉得我对不起你们中任何一个。

我还是住在新区的那个小两居,

就像当初在西雅图那个阴暗潮湿的屋子里,

我在惩罚我自己。

我有时会忍不住去你家附近走走。

那里有熟悉的、和你有关的气息,让我成瘾。

我既期待遇见你,但又害怕遇见你。

那天在超市,你竟然真的出现在了我面前。

可是我满脸的胡茬,

你满脸的震惊,或许还有失望。

我不该来,我早该知道的。

我逃跑了,像从前的你一样。

一躲又是两年。

两年间,我曾无数次在你家楼下彻夜饮酒,却再也不敢站在你面前。

转眼,陶聪已经上高三了,但不准备参加高考,他要走我当初的路。

我去他家帮他准备。

我看到他书桌上有一盒粉色的糖,

他见我端详,便说:“这是我们陈老师的喜糖,她订婚了,陈老师你见过的。”

订婚了?

“订婚”,这两个字好像是利刃,扎向我。

我攥着糖盒,难以置信,直直地向你家楼下走去。

这条路,我走过太多遍了。

站在你窗户下的的灌木丛边,我从白天守到夜幕。

终于,借着街灯,我看见了你,还有他,手牵着手。

仿佛是觉得十指相扣还不够亲密,你的另一只手也搭在他的胳膊上,

你们边走边笑着说话。

你们忽然停下,他弯腰凑近你耳语了几句。

我隐约看见你羞红了脸。

然后你跳上了他的背,

他双手托着你的腿,背着你进了楼。

你们笑得很幸福。

幸福得我不敢打扰。

我看见你房间的窗户亮起了暖暖的灯,

透光的窗帘映着你们两人相拥的身影。

手里的糖盒因为攥得太久,在我手心里刻下了痕迹。

我拆开一颗,喂进嘴里,甜得我的喉咙发涩。

陈盼之,我吃到你的喜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