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媮忍着眼泪对他福了福身,就独自往小径走去——她怕再不走,就要失态了。
仙姑庵前有树,后有田,隐在一片绿茵果林之间,令人心旷神怡,比阿媮想象的还要合心意。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接待她的师太只是淡淡扫她一眼,连户籍文书都没看就拒了:
“女施主正值花龄,又是如此的花容月貌,陋庵粗简,不敢收留。”
“......不是,师太,小女子是真心想出家的......这里正是我日思夜想,最喜欢的地方啊......”
“......草屋藏珠,容易遭贼,女施主还是早些下山吧。”
无论阿媮如何恳求,师太都不为所动,说白了的意思就是:她长得太好看了,留在庵里容易惹是非。
......
两个老尼把她一路‘送’了出来。
柏常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虽然心中有数,但还是上前两步问道:
“这是怎么了?”语气关切。
阿媮顿时委屈得不行:
“爷,这座远近闻名的仙姑庵,居然还带相貌歧视的!师太她,竟然嫌我长得太好看了,不要我当姑子!怎么能这样的啊?我哪好看了啊?”
小姑娘仰着脸,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诉说。
是的,为了掩饰自己的美貌,她特意穿上洒扫婆子的粗布仆裙,一头乌丝也只用素帕束起,脸上更没涂半点的脂粉,可就即便这样,确实还是如出水芙蓉般好看得不像话。
何为梨花带雨?
正是此时立在山间石径旁的小姑娘!
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然后满溢而出顺着凝白的脸颊流下,樱桃小嘴也跟着扁了扁,哽咽着问他:
“难道,还要我毁容不成?”带着哭腔的控诉,是如此的委屈!
这是柏常第一次在白天、如此近距离地、清晰地看着她哭,心都被她哭得揪了起来,慌忙抬手用指腹笨拙地去擦拭她的眼泪,心乱如麻地哄道:
“别哭,不是你的错。”是他的错,他想把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留在身边,又拉不下脸来直说,就给仙姑庵‘递了个消息’......
委屈的人是不能哄的,越哄越委屈,阿媮的眼泪也就决堤般越发的不可收拾!
她多难啊!父母早亡,兄嫂无情,辗转被卖,好不容易从李府那样的狼窝虎穴里逃出,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地从金州来到洛川。以为终于可以在庵观平平安安地过余生了,怎知竟因为她长得好看而被拒,
“......长得好看怎么就成罪名了呢?”她呜呜地哭咽。
小姑娘的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越擦越多,柏常彻底乱了心神,他顾不得自己的那点私心,张臂就把人轻揽着拥进怀里,只想着哄好她:
“别哭了行么,你要实在喜欢当姑子,我再给你找就是了。洛川又不是只有这一座庵观,就算洛川没有,那就去京城,总有庵庙是不嫌弃我家小姑娘长得好看的!”
话说出来,柏常自己都麻了一下,还好,怀里的人只顾着哭,哭得直抽噎,好像都没听到他说什么。
......
阿媮不管不顾地放任自己哭了好一会,心里那股冤屈倒是宣泄得差不多了,但后知后觉地就觉得尴尬:自己怎么就扑到男人的怀里了呢?还把他胸膛的衣裳都哭湿了一大片——涕泪交加,一塌糊涂!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柏常的手掌本就抚在她的后背上轻拍着,感受到她娇小的身子一僵,他马上就把人松开些,并垂眸低声问道:
“可还好?”
阿媮双颊发烫,“爷,对,对不起,”哭过后的抽噎还均不过气来,“奴婢把,把您的衣裳弄脏了......”
“脏了就脏了,没关系。”
看她终于停下来,柏常暗自松了口气。
虽然他本也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正人君子,对敌时若是必要,再不择手段也是应该的。但这样背地里使手段诓骗小姑娘,还把这么可爱的人儿弄得委屈大哭的事,确实太......没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