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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柏常到船舱下巡视一番出来时,就见他带的小丫环拿把匕首,正在发疯似的撕割那件新买的披风,白花花的柳絮飞舞而出,随着海风片刻就消失在夜色里。
最后,她把撕成了破布条的披风也一起狠狠地扬到了海上。
柏常疑惑地问:“这披风怎么招惹你了?”
她没有应,只是一双小手抓上船栏,紧紧地咬着下唇,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画舫船看。
风把她的发丝吹得散乱,缠绕过纤细的脖颈,又调皮地飘拂在脸颊,让人看不清她此时脸上的神情。
柏常走近,正想再问,画舫船那边却忽起骚乱,尖叫声里夹杂着慌乱的呼喊:
“太爷!”
“救命!”
“传大夫!”
......
很快,画舫船上一个穿着衙服的兵差站在船头高声喊话:
“散开!散开!前面所有船只全都闪到一边让道,贵人急病要上岸,挡路者格杀勿论!”
......
船行至深海,四周一片漆黑,只听见阵阵或高或低的哗哗海浪声。
派去打探消息的‘水手’回来禀报说,郭老太爷还未上岸,就已气绝暴毙。
确定已远离了那个是非之地,柏常看着一直缄默不语的小姑娘,再次开口: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在我的船上隔空杀人的么?又是什么原因,让你想杀人呢?嗯?”
他的声音是惯常的那种清冷,语气里却带着压迫的威严。
杀人是重罪,阿媮不知道自己会面临怎样的惩罚,她亦不敢否认,做下的事她不后悔,但后怕。
膝盖软软地弯下,她跪伏在船板上:
“爷,奴婢认罪。”
“回答我的问题!”
阿媮有口难言,郭老太爷的‘死穴’,是她上辈子做小树的最后一年知道的,那次被用草席裹着抬来的少女已被打得面目全非,两个府丁叹息:
“竟然只因她穿了缝夹柳絮的冬衣,就被活活打死,唉!”
“谁能想到,这柳絮能让太爷致命呢......”
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的,阿媮抿抿唇,编了个比较接近真相的理由:
“爷,您应该已经知道,李府有个专门调/教标志丫环的养花阁,奴婢在里面呆了整整四年。每年,夫人都会挑一个养花阁的姑娘送去给郭老太爷祝寿,可那郭老太爷是个披着人皮的兽牲,被送去的姑娘或不堪折磨而死或......奴婢曾不经意中得知,这老畜牲有怪病,最忌柳絮,所以奴婢想为那些将要遭罪的姐妹们搏一把......”
这是肺腑之言,养花阁的那些姐妹,阿媮虽然不曾深交,但两辈子的际遇,总有些同病相怜的悲悯之意,比如说凝香,就曾经在她被罚跪一整晚时,偷偷给她塞过一块花生酥。
都是卑微之人,小小的善意,也是大善。
柏常听了,喜怒难辨地问道:
“哦,看不出,你还有做青天大老爷的志向。按你这么说,这世上该死的人多了去了,你准备见一个杀一个,替天行道?”
坏了,谁愿意带一个杀人狂魔在身边!阿媮立即澄清:
“爷,奴婢不是这样的人!若不是碰巧遇见,又是天时地利人和,奴婢绝不会去多管闲事,惹祸上身。刚才只是凑巧碰上,奴婢才冒险一试的,并且有想过,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不会给爷您带来多少麻烦。”
柳絮无踪,在漆黑的海面上无从找寻,就当是为了凝香,为了上辈子那些后来被扔在乱坟岗的惨死的无名姑娘,拼一次运气而已。
柏常弯下腰来,屈着一膝半蹲在她跟前,“哦,这么说来,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好买卖了,我该夸你想得还挺周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