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媮不知道自己民游了多久,虽然小时候是在江边长大的,凫水对她来说也是小菜一碟,但毕竟也这么多年没游过了,渐渐有点体力不支。
这已是荒无人烟的郊外,在乱坟岗做了十年的小树,阿媮倒不怕鬼神之说,看天上圆月西沉的位置,此时大概是四更天,离她记忆中通往那个山顶庵庙的路口应该有一半水程了,现在上岸歇息片刻,以休整体力,待会一鼓作气,赶在天亮前上山正好。
可她一抬头,就见不远处停了一艘不大的篷船,河面平静无波,两岸有高低的树木草丛,船停在河中央。
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又全身绷紧,环首四顾,不见人影亦听不见人声,那就算船里有人,应该也是睡着了,许是那些文人雅士出来赏月的。
权衡片刻,阿媮准备还是沿着河边无声无息地游过去,绕到下游再休息为好。
突然,什么东西急速地掠水迎面而来!
阿媮第一想到的是老鹰,她立即把头闷在水里不敢浮起,然而后颈一痛,随着‘哗啦’的水声,她就真的被一只大手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拎了起来,天旋地转片刻,跟着就‘呯’地被扔在船板上,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看,胸口就被一脚踩住了:
“说,何人派你来的?!”
冷厉熟悉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阿媮倾刻间如遭五雷轰顶!
她早就设想过,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处境就算逃出来也会有很多未知的凶险,特别是她的美貌,若是显于人前只会横招祸端。
所以在出发前,她就特地束了胸,又穿一套不显眼的粗布衣裤,头发也编成了一股麻花用油布包起,身上她还带了墨砚的,就是想着上岸后再把脸涂黑些,以免引人注意。
可是千算万算,阿媮却是万万没想到,还未上岸,竟又会在这里撞上这个阎王爷的!
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就被他扔了两次,昨晚被他踹后脑袋摔的那个肿包泡了水胀痛得厉害,此时眼看着又要丧命在他的断魂脚下,阿媮只觉得大限将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被他那重重一扔,她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五脏六腑都像错了位似的,胸口也被他铁蹄般的大脚板踩得生痛,令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咳,咳 ,三爷,您先放了奴婢,咳,咳......”
柏常闻言脚下一松,借着月色,终于认清这个‘刺客’的脸,他没想到这个早前他才再三警告过的丫环,竟会循河追了上来,如此的不怕死!
他简直是不敢置信:
“是你?!”
柏常原以为薛氏给他安排了这么个貌美的通房,大概是想他沉迷女色不思上进什么的,难道,她还有后招?
想到这,他脚下又一用力:
“说,你跟着我想做什么?!”
阿媮只觉得一阵窒息后,胸口传来难以言喻的剧痛,身子被他踩着又动弹不得,前世今生的悲苦一时间全涌上心头,想到自己所有的筹谋挣扎竟都是徒劳,瞬间绝望漰溃得双手捂脸,哇地痛哭出声:
“我没有跟着你!我不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你!我躲你都来不及,我怎么可能跟着你!我只是想逃命!我只是想逃命!我只是想逃命啊......”
连自称奴婢都忘了,她最后一句破了音,惊起了岸边的栖鸟几声展翅扑腾的响动,然后又寂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