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堇并没有等太久，妖帝凤昀便和丞相孔怀桉一起来了。她连忙上前行礼，还未躬身便被走在前面的妖帝挥手阻断。
凤昀脚下不停，边往里走边问，“最早发现是什么时候？”
“大约一炷香前。”白堇将时间记得很清楚，答完后看凤昀似乎没有再问其他问题的意思，便准备退出去。
以往妖帝来时，内殿都是不许留人的，外殿也只有几个高位的女官可以留守。只有孔怀桉偶尔跟着一起过来时，能够进到内殿。
白堇原以为这次也一样，但不料她刚退到门边，便被妖帝叫住。
男人面容俊逸，长眉微蹙，似乎在犹豫什么事情。片刻后，他做出了决断，“你暂且留在外面，别离得太远。”
白堇愣了一下，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看向殿内的另一个人，见孔怀桉也是一副意外的神情，她才确定自己真的没听错。
虽然不明白凤昀为何突然要留她在外面，白堇却并没有问，躬身应是后，便退到门外，合上房门，背身守在门前，确保里面唤她时能第一时间听到。
殿内。
凤昀站在蛋前，手伸出去，将要触碰到时，却又顿住，悬在上空，迟迟没有落下。
想碰，却又不敢碰。
孔怀桉站在他身后，不用看他表情，也知道他是在担心什么。他在心底微微叹气，正要上前，凤昀却突然出声叫他。
“怀桉。”凤昀问，“你说，我这是在做梦吗？”
“不，我哪做过这样的美梦。”不等孔怀桉回答，凤昀便又自言自语地说到，语气透着些微自嘲。
“帝君。”孔怀桉出声打断他，柔声道：“不若让臣来探查如何？”
凤昀闻言回头看他，迟疑地眨了下眼，那双素来凌厉的凤眸里不知何时竟充满了茫然，显露出几分脆弱。
孔怀桉垂在袖中的左手微微捏紧，上前一步将凤昀悬在蛋前的右手拉回来，声音更加轻柔，“帝君若信得过臣，便将少君的事交给臣如何？”
“我如何会信不过你。”凤昀苦笑，知道孔怀桉这般说是顾全他，便不再强撑，向后退了半步让出位置，低声道：“多谢。”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孔怀桉说着，伸手覆在蛋上，闭上眼睛，缓缓注入灵力。
这一过程持续了大概一炷香，凤昀只看着他先是皱眉，又缓缓松开，变得若有所思，心不由得也跟着提起又放下。
孔怀桉几乎是刚刚睁开眼睛，便听凤昀问道：“如何？”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孔怀桉道：“帝君想先听哪个？”
凤昀愣了一下，“好消息如何，坏消息又如何？”
孔怀桉道：“好消息是，这蛋确实是已经在孵化的过程中了。”
听到这句话，凤昀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些，但很快又紧绷起来，“那坏消息呢？”
孔怀桉沉默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帝君可还记得当年那阴水莲毒。”
听到那四个字，凤昀瞳孔微缩，周身气势霎时绷紧，寒声道：“我如何会忘。”
当年若不是他太过大意，一时不察中了那毒，后期又瞻前顾后没有及时处理，这蛋也不会落得一个刚出世就险些夭折的命运。
孔怀桉向来不会无故放失，会这么说，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凤昀思绪一转，几乎是立刻便想到了答案，“那毒还在？”
孔怀桉幅度很轻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件事几乎已经成为凤昀的心病，不等他思维发散，便将探查到的消息全盘托出。
“那毒应当是进到了少君体内，跟他的灵力本源有所拉扯，这也和我们当年猜测它为何会险些变成死蛋的原因相符。”
孔怀桉顿了一下，继续道：“现在这毒还残留在少君体内，所以臣猜测，少君可能会退化。”
凤昀声音紧绷，“退化是什么意思？”
孔怀桉看了他一眼，微微不忍，狠了下心一口气道：“退化就是说，少君的根基会受到影响，可能会无法修炼，也可能无法化形，还有可能……”
“……无法开启灵智。”
没有灵智，那是连妖兽都称不上了，只能作为普通动物，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
凤昀一时没了言语。
“臣方才说的是最坏的情况。”
孔怀桉安慰他道：也有可能少君根基强大，并未完全损坏，及时解毒的话，也未必不能祛除影响。”
“几成概率？”凤昀抬眼看他，神情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你不用多顾虑，直接告诉我答案就好。”
孔怀桉在他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叹了口气，“九成。”
虽然孔怀桉没有说明这九成指的是哪一边，凤昀也知道绝不会是好的那一面。
几个转念，凤昀已然做了决定，“我要带着他去落樱谷。”
孔怀桉第一次没有跟上他的思路，“帝君是想？”
“他若完全退化，不开灵智，我便陪他做这一世的凡鸟父子。”
凤昀飒然一笑，神情是难得一见的温柔，“总归百年都过了，还怕再蹉跎这几十年么。”
＊
外界发生的事情，还未破壳的凤明澜自然无从知晓。
蛋里不分昼夜，凤明澜只能凭感觉计算时间，夜以继日，不懈努力，终于在第二天早上，破开了一道裂缝……
感天谢地，再不给点动静的话，他都要怀疑这蛋能不能破了，哪有这么硬的壳。
凤明澜放心了，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觉得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才又重振旗鼓，决定一鼓作气破壳！
有了第一道裂缝，后面的进程就简单得多了。
第二道、第三道……密密麻麻的裂纹顺着最中心的那一点发散出去。
不知是第几下，凤明澜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面前厚如屏障的蛋壳便分崩离析，轰然碎开。
凤明澜抬眼，看到阳光，看到天空，也看到了视线中心，流羽如火的赤色飞鸟。
一股奇异的感觉自心底蔓延，在血液中流淌。
凤明澜呆了一瞬，本能扬首，头顶呆毛竖起，抬起翅膀扑腾起来，“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