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临时标记,算是饮鸩止渴抱薪救火了。
再纠缠下去,就该是玩火自焚、跌入深渊。
李清圆心想,她确实不该折回来。若是顾夜山死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就没人知晓,等到长庚城,她身上的标记便也消散,就能带着无上的尊贵荣光,嫁给越王。
阿肆明明拦住她的,为什么还回来了呢?
她脑中一团乱麻,贝齿死死咬住朱唇,眼里蒙上层懵懂水光,气息越来越乱。
日光逐渐黯淡,照在她们中间的光柱也慢慢消失。
天一点点暗下来。
顾夜山眯了眯眼,只能看见公主身体微颤,仿佛害怕,只能无奈笑了下,尝试安慰她,“公主,你别怕,你看,臣的狗腿断了,就算失控,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她心想,幸亏现在腿断了,这腿断得还真是时候。
后颈闷疼,眼前也阵阵发黑。脑中昏沉一片,口干舌燥,她下意识启唇,舔了舔犬齿和唇角,在粉白的唇上留下水痕。
顾夜山狠狠一掐掌心,低声道:“忍忍就好了。”
可惜公主和她不一样,公主娇生惯养,向来忍不住疼,更忍不住这样比疼痛更难熬的灼热。她的眼前又浮现公主拿刀逼自己标记的神情,悄悄勾勾嘴角,蓦地生出隐秘的期待。
公主却没有再掏出匕首,也没有骂她狗东西,而是轻轻喘着,问:“顾卿,燕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仿佛被一捧冷水泼下,顾夜山面色微白,指节蜷了蜷,低下头,目光落在公主散开的裙摆上。公主抱着膝盖,身形隐没在黑暗中,大裙摆散开,碰到顾夜山无力的断腿。
李清圆把头埋在膝盖里,如云长发垂下,她蹭着冰凉的布料,把冰凉如水绸缎蹭得发热,心中想起狗东西蹭自己脖子时的触感,浑身更热了。
她只能说起燕王,强迫自己记起她的责任与身份。
“燕王,”李清圆轻喘着说:“我听说他年轻时,长得很俊美,对吗?”
顾夜山掐掐掌心,低声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那也应当,宝刀未老罢?”
顾夜山抿唇,低着眉眼,轻轻哼了声,“谁知道呢。”
李清圆抬起绯红的眼,望着对面黑乎乎的人影,也跟着哼,“顾卿,你这样说你的王,说我未来的夫君,就不怕我告诉燕王?”
顾夜山沉默片刻,低低笑了下,“那微臣只能求娘娘不告诉陛下啦。”
李清圆问:“你要怎么求我?”
顾夜山按住抽疼的后颈,哑着声音笑:“娘娘想我怎么求你?”
“怎样都行吗?”李清圆仿佛被清冷的信香蛊惑,慢慢凑近,双手撑在顾夜山的腿侧,长长的袖子垂下来,滑过顾夜山的手背。
顾夜山手动了动,手指拂过少女身上垂落柔顺的绸缎。
她摸到一缕冰凉柔顺的青丝,忍不住虚虚握了握掌心。
不知不觉,她们已经隔得很近。
顾夜山垂下眼,就对上公主精致柔美的小脸。少女的睫毛长而卷,鼻梁挺而翘,像最精雕细琢的白玉雕像。
她睁着大眼睛与顾夜山对视,琉璃般的眼瞳澄澈无比,而眼尾绯红一片,平添魅色。
顾夜山心知要移开目光,但半点都移不开,深深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女。
带着栀子花香的温热吐息扑到她的脸上,公主勾起朱红的唇,唇上依稀可见齿痕。
她笑着问:“怎么都行?燕国的上将,原来这样没有原则操守的吗?”
顾夜山掐掐掌心,仔细想了会,如实说:“那要看对谁。”
公主弯着红唇,“巧言令色,你个佞臣。”隔了会,她又问:“对我呢?”
顾夜山努力克制,后颈阵阵胀痛。公主几乎贴过来,温热的气息透过薄薄衣物传来,她只要一伸手,就能抱住团软玉温香。
顾夜山慢慢低下头,鼻尖几乎触上公主细腻的肌肤,她呼吸紊乱,滚热的气息呼出,灼得李清圆身子微微一震。
李清圆下意识往下按,结果正好按在顾夜山的断腿上。
顾夜山脸色霎时苍白,疼得“嘶”了声。李清圆连忙爬起来,慌慌张张地说:“怎、怎么啦?很疼吗?我不是故意的。”
顾夜山摇头,擦擦滚落的冷汗,汗湿的发丝黏在苍白脸侧。她苦笑:“公主,幸好你按住了我的腿。”
李清圆霎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失魂落魄坐回原来的地方。
顾夜山怕她羞愤,便道:“没事的,控制不住自己很正常的,公主已经很能忍……”
“狗东西闭嘴!”
顾夜山“奥”了声,垂眸看着自己的腿,突然又笑:“看来我这条狗腿,断得还真不错嘛。”
公主没有再说话,隐在黑暗的地方。
顾夜山便也沉默着,心想,她们明明在说燕王,怎么最后差点对不起燕王了呢?
好危险!
幸好最后及时克制住了自己。
万幸万幸。
一轮银月爬上深蓝天幕,在幽深的井底,投下小片银白的影子。
夜还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