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珩知道凤鸢向来喜欢粘着苍栩,苍栩若在,凤鸢便总是如软了骨头般,想尽一切法子也要赖在他身上。
故而此番见得师尊扑倒在三师伯身上,他倒也没有多少讶异,只是端着玉盘的手有片刻不自觉的收紧。
自他年过十岁后,师尊早已经不会再如亲近师伯一样亲近他,她挂在口边的总是礼不可废,即便亲如母子,也男女有别。
沉凝须臾,他神色如常地踏入了殿内,仪态恭敬周全地向纠缠在榻上的两人请安:“三师伯,师尊。”
苍栩见得凤珩,窘迫的同时,倒是也松了一口气,有阿珩在,阿鸢的性子总是会收敛不少,不会再这般没规没矩地贴在他身上。
他低声呵斥道:“阿珩都来了,我们身为长辈,这般模样成何体统,还不快起身!”
“知道了知道了!”凤鸢幽幽地道,不过也知道自己身为长辈在晚辈面前这副模样不成样子,当即便翻身坐了起来,再次强行掩饰好自己的窘迫后,笑眯眯地看向凤珩,
“阿珩这一来一回倒是真快!既然来了,还站着干什么,快把我的烤兔拿过来吧!”
这么些年来,她分明已经很是小心地在阿珩面前装得端庄些,可到底装的就是装的,漏馅总是不可避免,她都快想开了,该严厉的时候严厉,平日里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是。”凤珩仿若没看见两人的不自在,极为自然地应了下来。
温软自身上骤然撤离时,有那么霎那间,苍栩恍若感觉神思都从体内抽离,不过很快,他便回了神,身姿利落地坐起了身,看向方才踏入殿内的少年。
他常年在外历练,已是许久未曾见过阿珩了,如今一看,今日谢师兄所言倒是不虚,阿珩一身风骨已经越发有师尊的模样了,慈悲温和,却也威仪肃穆,教人心生敬仰的同时更莫敢亵渎。
“一晃这么多年,阿珩都这般大了。”他微笑了笑,捋平衣间褶皱,也掩去自己方才一身的凌乱狼狈。
阿珩这般模样不像是阿鸢教养长大的,倒真像是师尊亲授,得尽师尊真传。
修仙之人大多不重口腹之欲,苍栩更是如此,因此凤珩只是把麻辣烤兔放在了凤鸢右手边。
凤鸢也很清楚苍栩和凤珩都是不怎么爱吃这些东西的主,因此她夹了一块烤兔后哼道:“师姐你这真就是没养过徒弟,不知道养徒弟的苦,哪有一晃就这么多年的?我可是辛辛苦苦把阿珩从八岁养到如今!”
想当初她养那么小一只的团子有多难养,生怕把他给养歪了,生怕他走了歪门邪道,毕竟师尊曾亲口说过阿珩极大可能会因为生来就没见过光明、备受欺辱而生性冷漠、蔑视苍生。
她这可是又当爹又当娘,好不容易才把阿珩教养成如今这般优秀到她都骄傲惊叹的模样!
想到如今的阿珩,她又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乖巧地坐在身边的小徒弟,又怂恿苍栩道:“师姐不如自己也收个徒弟试试?”
养个徒弟说不定就能分散三师姐的注意力,她说不定也不会这么执着于要和师尊虐恋情深了。
养徒弟?
三师伯养个徒弟倒的确是极好。
只是凤鸢和苍栩是长辈,凤珩身为晚辈,此时此刻自然没有他多加置喙的余地,何况以三师伯的性子,应当也是不会愿意收弟子的,因此他只是安静地感受着头顶轻柔的力道,并未多言。
果真,苍栩道:“我如今常年历练在外,若是徒弟跟着我,只怕是受苦的命,还是不必了。”
即便他师承师尊,可终究不是师尊,做不到对天下苍生一视同仁。
他私心太重,他所能得到的一切他都只想给阿鸢,根本没法付出精力和时间去悉心栽培亲传弟子。
这样的他,不配为人师。
凤鸢颇为愉悦地吃了一块麻辣兔肉后,正准备继续劝说苍栩,历练在外和收不收徒弟貌似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可下一刻,她却见苍栩站起了身:
“慕南枝的事情,仙门中没有声张出去,想来知道的人并不多,你若是真的想知道,怕是要亲自问师尊了,正好你也该随我去谢过师尊此番疗伤之恩,想来顺便问问是无妨的。”
“等等。”凤鸢执着象牙箸的手微顿,“师姐说是师尊为我疗伤的?”
师尊自三千年前封印了魔尊离准后,便一直在修养疗伤,又因为屡屡恩泽受伤的门中弟子与仙门中人,伤势一直未能痊愈,甚至如今因为诲海封印松动,师尊又要加固封印,伤势更是一再恶化,又怎么能让师尊出手为她疗伤?
“阿鸢不知?”苍栩微讶异。
凤鸢的确不知道,毕竟以往若是师尊为她或门中弟子疗伤,总是会守到他们醒来后,确定他们无恙了再离开的。
今日里她醒来没有看见师尊,自然也就没有把为她疗伤的事想到师尊身上去。
因此她老老实实地摇头道:“确实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