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丝提出的,几乎可以说是无理取闹的要求,很快就由伊万上报,然后弗里德里希的大管家亲自来了一次医院,和艾莉丝进行了一场谈话。 弗里德里希的大管家名为本杰明·朗格,也是一位男性B,个子很高,非常瘦,年纪大概有六十好几了,但是站着的时候背脊笔挺,远远看上去就像一根旗杆。本杰明来到医院的时候,艾莉丝正躺在床上看电视——姑且可以称为电视吧——悬空的显示屏上放着供人休闲娱乐时候看的节目,现在放的是一个豪门恋爱故事,大约是说一个O用了抑制剂混入了A的宅子做佣人,结果和A相爱这种上辈子可以被称为八点档的剧情:简单点说,本杰明来的时候,艾莉丝正在看一些无聊的玩意。 本杰明咳嗽了一声,才开口:“大小姐,听伊万说,您想以平民B性的身份入校?” “嗯。”艾莉丝除了在本杰明咳嗽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以外,眼神一直都落在显示屏上,现在正是最高潮的时候,O因为抑制剂不够用,快要暴露身份了,“是这样没错。” 本杰明许是看出了艾莉丝没什么心思听他铺垫,于是便直入主题:“那老仆就直话直说了……老爷希望您能打消这个念头。” “父亲不同意我的这个想法是为何?”艾莉丝微微眯了眯眼睛,还是没有看向本杰明,“该不会说为了我们家族那高贵的姓氏……嗯,让我想想怎么说,哦对了,刚才我就听到有句台词很适合叫啥来着的……‘不能让我们的姓氏被这样玷污’,就是这句。” “大小姐,老爷并不是因为这种肤浅的原因让我来劝您的。” “那还请管家大人明示,我父亲是因为如何深刻的原因让您来劝我的。” 因为艾莉丝反唇相讥时用了尊称,本杰明深深向她鞠了一躬:“老仆当不起大小姐一声‘您’,如有什么让大小姐不愉快的地方,待之后听候大小姐发落。”这么说完,本杰明才又直起腰,继续说道,“您作为继承人,老爷只是希望您去接受最好的教育。列佛奥军校虽然近年改制为A性、B性合校,但是,B性所能接受的教育还是劣于A性。出于这样的考虑,您以B性身份入学,实在不妥当。” “哦?”艾莉丝到这时终于正眼看了本杰明,“……这是我父亲的判断,还是身为B性的你自己的判断?” “大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那么我就来说说我要以B性身份入学的理由吧?”艾莉丝把显示屏关掉,由躺在床上的姿势改为了坐,“其一,我想尽快入学,B性的入学测试比A性简单,以我现在的状态只要稍微学习一下就可以轻松通过;其二,我睡了十五年,从心理上来说,其实我只有五岁半,所以我需要尽快和除了家里以外的人接触,毕竟我身体现在二十了,不然以后丢人的可不只是我;其三,除了你,和伊万还有一些医院的工作人员,没人见过我,我以平民B性出没不会被识破,即便在行为上有什么失礼或者不妥当的地方,大家也比较容易接受;其四,父亲难道不敢兴趣吗?B性校长所管理的学校下的B性是如何学习的?所有的道听途说都及不过一次亲身经历啊。” 本杰明听完艾莉丝的话,又鞠了一躬:“原来大小姐已经有了全盘的打算,并不是一时兴起。想来这番话被老爷听到,老爷也会感到欣慰的。” 艾莉丝勾了勾唇角,本杰明这看似谦卑,实则油盐不进的态度实在让她觉得有趣——其实本杰明压根没把她的话当回事,既不认同,也没有不认同——似乎只有“老爷”的话能让他听进去并行动起来。这种行为模式,对于艾莉丝这种上辈子出生在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管家”、“仆人”都几乎销声匿迹(即使有也只是很小一部分)的时代的人来说,并不容易理解。 所以艾莉丝提问了:“那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你本人,是怎么看待由B性校长来引导全帝国最精英学府的学生这件事的?……啊,伊万在给我介绍学校的时候,非常充分地表达了他的看法呢……” 本杰明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做配成的伊万,后者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 这似乎是在责备伊万乱说话一般的举动,让艾莉丝更加觉得有趣了——并不是没有看法,而是要隐藏自己的看法,并让自己失去判断,然后跟上“主人”的判断,并为“主人”的判断进行服务的样子。 “大小姐,老仆无法参透皇帝陛下如此做的用意,但是老仆觉得,只有A性才是适合引导帝国走向更为强盛道路的。” ——这是委婉地在表达,他觉得和B性的校长,其实A性的校长更好的意思?作为一个B性说出这么长别人家士气灭自己家威风的话,有几分是真心呢? 本杰明继续对自己的话进行了补充:“身为B性,老仆知晓自身的局限性。” 艾莉丝笑了,这一次她笑出了声:本杰明的话非常有说服力——并不自卑,也不自傲,看上去中肯而又不动声色地吹捧了一下身为A性的存在。 “谢谢你,本杰明,你的回答对我来说很有参考价值。”艾莉丝第一次叫了管家的名字,“我相信以后我们可以相处地很愉快。那么我的想法,还要劳烦你替我传达了。” “这是老仆该做的。”本杰明这次不是鞠躬,而是欠了欠身,“那请允许老仆先告退了,抱歉占用了大小姐宝贵的时间。” 本杰明由伊万送出了医院,等伊万再次回到艾莉丝身边的时候,虽然表情上看不太出什么情绪,但是他的脸上有一个很明显的手印。 艾莉丝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向伊万招了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来:“脸上这是怎么回事?被谁打的?” 伊万低下头,没有说话。 “……不想说的话就算了。”艾莉丝没有逼迫伊万的意思,“反正这是医院,你去上点药再冰敷下吧。不过还真是狠心啊,长这么端正的脸蛋都打……” “大小姐。”伊万突然单膝跪到了地上,“是伊万失礼了,还请大小姐责罚。” 艾莉丝被伊万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条:“啊?什么?什么失礼?责罚什么?我为什么要责罚你?” 伊万并不愿意说理由,只是一个劲地说自己之前“冒犯到了大小姐”,左问右问,就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艾莉丝觉得伊万这倔的让自己有点头大——虽然她猜想多半是和刚才A性B性有关的问题。其实提到伊万完全是艾莉丝想要引出本杰明的看法,但是没想到变成了殃及池鱼。就她个人来说,她并没有觉得伊万有任何失礼或者做的不对的地方,和本杰明这种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比起来,至少能说出自己喜好的和想法的伊万更好相处。 但是现在伊万跪着不起来,艾莉丝实在是不明白他想要从她这里得到怎么样的“责罚”,所以最后艾莉丝绞尽脑汁,才想出个主意来:她想起来有一次要分伊万甜点的时候伊万拒绝了,原因是他不太擅长吃甜的——虽然不知道怎么不擅长法,大概是不喜欢吧——所以艾莉丝提出了她的“责罚”,以后伊万每天要吃掉一份甜点。 在身体恢复期所有饮食、包括糖分摄入都被严格被控制了的艾莉丝偷偷想:……如果伊万实在吃不了的话,这样自己就能吃到双份甜点了,一箭双雕啊,一箭双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