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他突然站起身来。
身影突然逼近,初星眠这才发觉桌案的空间原来如此狭窄,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她这人吧,紧张的时候脑袋里很乱,经常脱口而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还以为是打击报复。”对方气压太强,初星眠下意识蹦出了一句:“你今天可是让我含恨而终唉。”
半晌。
“恩?”周晁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停顿片刻,颇意味深长地说道:“是你啊。”
尾音微微扬起,他嗓音很轻很淡,却带了那么点笑意。
初星眠突然语塞。
这个周晁嘉,笑得跟个下套的猎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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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校园晚风拂过,空气中都是沉闷的干燥气息。影影重重的园林缝隙中,教学楼高处有几盏灯亮着,其余皆是漆黑一片。
通向校外大排档一条街的路人很多,熙熙攘攘并排走着,初星眠没入人群里,娇小的身影很快就被人潮吞并。
周晁嘉慢了她半步,在初星眠后方走着,
他视线淡淡地笼着面前的小姑娘,手顺势插进了口袋里。
小姑娘今天穿了件简单干净的白衬衫和牛仔裤,一双白色板鞋。未施粉黛的脸庞映着远处微弱的光。她鼻梁高挺,鼻尖却小巧可爱,长睫卷翘颤动着,长发披散在肩膀,被风吹的时起时落。
周晁嘉想起白天她倒挂在空中的时候,白嫩的小脸憋得通红,人瘦得像是随时要掉。
脚步很慢,两人一前一后。
“周助教,我先走了。”小姑娘转过身,语气僵硬地向他礼貌道别。
周晁嘉收敛视线,懒散回应,语气说不上多熟稔客套:“恩。”
校门外大排档的烟火气充斥着整条街巷,人声鼎沸,街道灯火通明。
不远处的学校喷泉广场很多人,大多数是晚上出来约会的小情侣。
假期刚过,小别胜新婚。
他看着初星眠右拐进了宿舍楼下的路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声。
瞥到来电显示的人名,周晁嘉没接。
打电话的人显然不是什么善茬,一个电话不接便锲而不舍地打第二个,直到他接通电话为止。
“晁嘉,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葛红咄咄逼人的质问声像是锋利的刀刃,一语刺破要害。
周晁嘉朝着来时的方向走,语气冷淡到了极点,似乎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在忙。”
“有什么忙的能比你妈我还重要?”葛红声音陡然升高,不满地质问道:“还是说你现在觉得我跟你说话烦了,周晁嘉我告诉你,入伍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你爸当年怎么死的,周晁嘉你不会忘了吧。我抚养你长这么大,难道就是为了让你给国家效力,不顾你自己亲妈的死活吗?入伍的事情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刚才街道办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确地说了我的态度,如果你真的先斩后奏,就是闹到天王老子那里我也不在乎。”
远处暗沉的天空,月亮的四周浮过几片割裂的阴云。
他闷着,透不过气。
父亲去世以后,他勤工俭学,没有再花葛红一分钱。
甚至还要额外承担葛红经常被骗欠下的贷款。
回到华江市也好,入伍参军去边疆守卫也好,他只想远离。
沉默了许久,周晁嘉才对着电话说了一句:“这件事我自己会考虑,犯不着您插手。”
“老老实实念完你的研究生。”葛红仍然不依不饶,“还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什么?”
“这周初茂平的女儿要办生日宴,阵势很大,听说来了不少业界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呸,他初茂平也配。”
“我周末有事。”周晁嘉想也没想,回绝道。
他知道葛红要做什么。
十几年前,父亲周围山因救了邻居初茂平的女儿初星眠牺牲,葛红将被烧毁的房屋强行塞给了初茂平,也从初茂平那里索要了三十万块钱,带着他回了老家。
不过政策说变就变,原本不值钱、甚至都没人修缮的被烧毁房屋一夜之间变成了中心地带拆迁房,初茂平一家拿了两套房屋的巨额拆迁款。
葛红认为如果不是当年的事情,她就不会把房子卖给初茂平,这笔钱应该属于她。
这么多年来,她用各种手段从初茂平那里要钱,对方或许是出于愧疚吧,前前后后也给了几次。
只是满足不了她的胃口,葛红也变得愈来愈变本加厉,手段层出不穷,如今也把主意打到初茂平的女儿这了。
“什么事?”
周晁嘉冷笑了一下:“左右不是伤天害理的事。”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葛红气急,“少在这跟我阴阳怪气,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捧着你爸的遗像……”
话没说完,他啪地挂断。
四周闷热顿时上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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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初星眠正巧撞上去洗漱的温意。
“可算回来了,怎么这么晚。”温意捧着洗漱用具,裤脚挽至膝盖,打趣道:“听说你和周助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们学院好几个女生寝室都八卦疯了。”
“什么意思?”初星眠困惑地看了眼虚掩的门,半只脚还没迈进去。
温意说:“还能怎么,寡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来个还是学长的周助教,觉得你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呗。你们两个这么久,都在干嘛了?周助教到底找你什么事情?”
初星眠心说,根本没什么事情。
“拜托,人家是助教,名义上相当于我们的小班主任了。学校都明确规定了,你们还这么八卦,有这个心思想想这学期补考吧。”她敷衍说道。
温意不以为然:“他代课几个月而已。”
初星眠说:“就上学期企业技术申报项目的事情,他说以后由他和我对接。”
“然后呢然后呢?”温意眨着眼睛,就差没抓把瓜子坐在这里,“和你对接以后呢?”
“没了啊。”
初星眠话音刚落,门打开。
钱思正准备出去倒垃圾,里面许灿灿翘个二郎腿坐在座位。
看到她的瞬间,初星眠感受到了如焰火般的炙热。
温意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我没听到的,回来再给我讲一遍。”
初星眠:“……”
被几个室友连番盘问了几遍,大家终于相信她是在办公室里被忽略了五十分钟。
许灿灿不可置信的白眼都要飞到天上去了,一个劲地嘀咕:“还以为有什么狗血的言情小说开场呢,结果如此无趣。啧啧啧,果然现实是现实,小说是小说,说好的相爱相杀呢。”
“我听说,周晁嘉挺闷的。”钱思分享从其他渠道打探来的消息,“高中时候好像还挺自闭,不过今天看着也不太像呐。”
“难道是闷骚?”许灿灿接过话茬。
在床上尴尬到扭成虫的初星眠:“你们就不能说点别的话题?”
话音刚落,她手机震动一声。
说曹操曹操到。
竟然是周晁嘉通过班级群发来的消息。
什么时候把他拉进群聊的,她竟然完全没注意到。
周晁嘉的话就跟他淡漠的性格似得,仍旧是一如既往的简短,大概意思是让她下周三带着项目计划书找他签个字。
初星眠默默地盯着那一行字。
半晌,慢吞吞地打了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