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鸿围着祭台转了两圈,第一波惊叹还没完,又来了第二波:
祭台上的阵法不只一种,聚灵阵外面还套着一层防护阵法。
两个阵法颇有相似之处,相互间竟借用了彼此好几条回路,如此层层嵌套,密不可分。
法阵的运作原理有点像制药,许多中药需要药引子,而大型阵法也需要绘制者的灵力本源,即最核心的灵力凝结来带动。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灵力本源也会渐渐消散。
待到彻底消散殆尽,阵法也就废了。
但眼前这一套阵法极大地改善了这一亘古难题:
聚灵阵汇聚的灵气可以源源不断支撑防护阵运行,相当于给一辆车提供了外部推力,这就极大地降低了灵力本源的消耗;而防护阵又能保护聚灵阵不受破坏,控制灵气外泄速度……
绘制者对灵力的了解和把控必然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阵法方面也有超凡的见解,不然这样相互嵌套的两个阵法相互干扰,无法正常运行不说,一个闹不好就要炸了。
云鸿看得入了迷,本能地伸出手指,在虚空中描摹起来。
一笔一划,渐渐地,他仿佛与这套阵法核心的灵力本源产生了共鸣。
每个人的灵力本源都是独一无二的,是神识的一部分,留下的灵力本源就像DNA序列,哪怕先人已逝,后人依旧可以通过分析基因组别反向推测出此人生前的部分痕迹。
这是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他的人还站在这里,极其缓慢地遥遥描摹着对方曾经的杰作,但他的灵魂、神识,却好像已经脱离躯壳,向着那座阵法中残留的精神力飞去。
刹那间,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云鸿仿佛能看到头顶的星河和脚下的山川飞速轮转,一切都成了虚空,浮光掠影般划过漫漫岁月长河。
宇宙如此之大,人类何其渺小,他站在其中,不会比恒河中的一粒沙,沧海中的一粒粟更显眼。
他见证高山倾倒、河流改道,目睹王朝更迭、世事变迁,看世间人的悲欢离合,睹红尘客的喜怒哀乐……
他不过误入的外来客,茫然着,惊叹着,而指尖延伸出去的一条若有似无的精神力丝线,又使他不至于迷失其中。
潼关和安格眼睁睁看着云鸿从惊叹到入神,最后竟一动不动杵在那里,两眼放空。
正当他们怀疑是不是出事了的时候,平静的聚灵阵突然肆虐起来:
原本缓缓外溢的灵气像被按下了回放键,先是一顿,然后迅速倒流,在半空中汇聚成一股股气旋,打着卷儿灌入云鸿体内。
一开始是细细的一丝一丝,慢慢就成了一股一股,最后竟似平地起飓风,灵气汇聚成肉眼可见的粗壮风暴,如同云鸿体内有一只上古巨兽一样,呼啸着吸了进去。
最初只是聚灵阵内,但云鸿仿佛化身深不见底的枯井,眨眼功夫就给吸了个一干二净,以他为中心的祭台竟形成真空效应,附近一带的灵气也跟着疯狂倒灌……
山崖上的巨树被吹得哗哗作响,枯枝狂乱地抖着,甚至就连深入岩壁的根系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潼关和安格都快站不住脚了,两人顺势屈膝下蹲,躲避着后方带过来的飞沙走石,却还是止不住被风推着往云鸿那边滑动。
“走!”潼关死死抓住栅栏,指着外面喊道。
灵气入体,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这小子恐怕要突破了!
这世间真的太久没有正统修仙人了,谁也不知道修仙者突破时具体会怎样。
他们一个是妖,一个是普通修士,属性从根儿上讲就不匹配,继续留在这里很危险。
安格扭头一看,就见悬崖下竟不知什么时候升起两股气旋,像狰狞的巨龙,张牙舞爪往这边扭动而来。
途中蹭过岩壁,凸出的石块瞬间化为齑粉。
它仰头长啸一声,四爪周围妖云弥漫,当即踏风直上,俯瞰紫云洞。
此时紫云洞的地上部分已经完全被气旋包裹,只有垂直上空的影响最小,从这里俯视下去,只能看见四面八方引来的灵气化作滚滚洪流,悉数消失在正中间那个人类体内。
潼关爆了粗口。
你踏马的要走,就不会带上老子?
还有没有一点儿同事爱了?
他一边腹诽一边扒着栏杆,几乎是贴地往下走,没走几步便觉后背一阵大力传来,整个人竟直接飞了起来。
没勒脖子,就是道袍后背处被獠牙戳了几个破洞。
扭头一看,正对上一张毛茸茸的狼脸。
好同事!
潼观主泪流满面地感动着。
安格把人叼到前院,离地五六米就松了口,自己转身就走。
潼关在狂风呼啸中摔了个大马趴,飙着鼻血喊,“你还要回去?”
这里虽未受到正面冲击,却也被波及,地面微微震颤着,两旁的路灯咔嚓嚓抖成一片。
古代修仙者曾以降妖伏魔为己任,这个时候的云鸿还有几分理智?谁也不敢保证。
高空中白狼脚步未停,只有声音被狂风吹得支离破碎:
“我是监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