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茗的评判席做的和体育场有些相似,巨大山石砌成的高台除了背靠的雅室,剩下三面都直接对着看场。
傅衍刚站上去就瞧见正对评判席的那面看场上手舞足蹈的赵景南,以及他身边坐着的面容沉静的顾卿华。
不得不说有些人生来便与众不同,他光是安静往那儿一坐,就能让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追向他。哪怕脸上的伪装遮掩了容貌,也遮不住骨子里透着的矜贵。见傅衍望过来,他弯起唇角,漾出一个浅笑。
“傅兄!别紧张你可以的!”赵景南声嘶力竭的喊着,周围人纷纷或不满或鄙夷的看过来。
傅衍当即尴尬低下头,边摆了摆手让他消停下,边走到台上属于他的位置。
钟声鸣过,小厮上前朗声道:“第三轮比茶,霁雪茶庄傅衍,选茶雨雾银针。无一茗茶江贺,”他顿了顿,视线在评判席右前方坐着的三位老者身上绕了一圈才继续道,“选茶,雨雾银针。”
此话一出,看场上顿时热闹起来。
“这俩人竟然选了同一种茶!”
“要我说就是得选同样的茶才好比出高下啊。”
“这下可有的看了!”
顾卿华挑了挑眉,看向左侧席座间不起眼的一隅,轻声对久良道:“动作小点,尽量不要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把信送过去。”
久良应了一声,悄无声息的消失在看场众人之间。
另一边评判席上,傅衍已置茶完毕,煮上了先前存留下来的松间清雪。
青年垂目凝神,煮茶的动作格外好看,那身稀松平常的灰蓝布衣硬是被他穿出了出尘仙气。而在他隔壁桌前的江贺动作比他慢些,虽没有他那般闲适自然,但也算中规中矩挑不出错来。
光是看两人煮茶,不少人心中已分出高下,在底下窃窃私语讨论着傅衍的姿容和动作。
赵景南在旁听着,笑的嘴都要歪到耳朵后面,拍拍前面正讨论的人的肩:“诶!你们刚刚夸的那个就是我大哥!不是我吹,今年魁首非他莫属!你们要是有什么茶商供货的门道,尽可跟我说,要是真成了分我一成的利就行。”
前面人顿时一扫刚刚对他的鄙夷,拱了拱手:“到时可要麻烦小兄弟了。”
“好说,好说!”赵景南哈哈笑着,没注意到身边那个很凶的小表弟早已黑了脸。
“想办法让他闭嘴。”顾卿华寒着张脸,目光仍停留在台上忙碌的傅衍身上,语调不带任何起伏的吩咐宴寒白。
宴寒白思考了片刻,伸手封住了赵景南的穴道。
耳边终于安静些,顾卿华继续专注于台上的青年,从始至终视线不曾偏离分毫。
他看的很清楚,江贺根本就不是懂茶的人,台上一应动作都是在模仿傅衍罢了。宋铻既然会找上这么一个不懂茶的人,一定是因其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比如这惊人的即时模仿能力,再比如……
顾卿华眯了眯眼,盯住评判席上的江贺。
“对不住啊傅兄,”江贺笑吟吟的躬身道歉,“动作大了些,不小心拂到你的桌案了。”
傅衍摇摇头:“无妨。”
而后侧过身对守在他身后的小厮点头示意了下,小厮即刻上前,端了小案将傅衍的银壶放上去呈至评判桌前。
“我也好了。”江贺招呼自己身后的小厮道。
等待评定的时候,傅衍下意识的往顾卿华所在的看场望过去,瞧见空缺的座位时不由一愣。之前可没说过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席,难不成又出了什么变故?
他眉梢一跳,莫名心慌起来。
不会的,傅衍轻轻摇了摇头,他相信男主的智谋,而且之前的设想方案也是经过他推敲的,不该有任何意外才对。说不定只是临时去个厕所,很快就会回来了。
“魁首定!”小厮拖长声音宣读道。
傅衍连忙回过神,看向评判的三位老者。
“两位小友的茶老朽都尝过了,”最当中慈眉善目的老者笑道,“各有千秋,俱是好茶。论风姿,傅公子更胜一筹,但若论茶的醇厚清甘,还是江公子别具一格些。我们几个也是商议良久,才定下今年斗茶魁首,为无一茗茶的江贺江公子。”
看场上一片哗然,谁也没料到这个意外的结果。
议论中心的傅衍静立在台上,望向看场席座,却只能看到因穴道被封住,满腔激愤却只能瞪着眼睛“唔”出声的赵景南。
垂了垂眼睫,傅衍一双清眸成了夜幕下的深湖,涌起沉沉雾霭。
顾卿华的位置依旧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