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问霄甚至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回答。
他唇角微抿,“明天上午八点之前,你随时可以见你弟弟。八点到我办公室,我们准备出发。”
“去哪里?”听到要出发,朗乘精神一振,他实在不喜欢盖尔文监狱的氛围。
贺问霄从笔筒中抽出一只鹅毛钢笔,蘸了墨水,一边书写,一边回答:“去找当初想从你手里购买病毒的人,刚刚中间人招了,供出买家的联系方式。我已经将你要出手病毒的消息放出去了,对方要求48小时后交货。”
朗乘站起身来,“在哪里交易?”
贺问霄刚想回答,朗乘便挥了挥手,说道:“抱歉长官,我不该多问的,明天我保证按时出发。”
贺问霄停笔,面色隐隐有些不快“为什么叫我长官?”
朗乘在心里骂了一句真难伺候,脸上却扬起真诚的笑容,“我看其他人都这么叫,没想到您觉得不合适。我还是叫您贺老板吧,毕竟我们只是短暂的雇佣关系,我也不是您手下的士兵。”
贺问霄的笔尖在纸上泅出了一团灰蓝的墨迹,他低下头,抽出另一张干净的信纸,“你随意,走吧。”
朗乘懒得揣摩他的想法,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没克制住好奇心,朝贺问霄的办公桌上瞥了一眼,发现他拿钢笔郑重其事书写的那封信,开头赫然是——请假条。
关上贺问霄办公室的大门,朗乘忍不住挑眉笑了笑。
不管多么威风的贺家大少爷,旷课还是得请假。
朗乘离开后,没有受到任何盘查或限制,似乎是贺问霄给了他不低的权限。
盖尔文监狱是典型的帝国实用型审美,一个个牢房像小方块一样堆在一起,其间有着明确的路标,保证人不会迷路。
朗乘跟着路标,去食堂打了一盘子菜。
打饭的狱警看他身上穿的是第二纵队的制服,便没有敷衍地扔给他几管营养液,而是盛上了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营养餐。
朗乘嚼着绿油油的蔬菜和只加了几滴酱汁的肉排,不可避免地回想起童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前要手拉着手感谢神的馈赠。
郎除从小就挑食,不爱吃肉。
而他刚好相反,只喜欢大鱼大肉,连吃个零食薯片,都要选牛排味而不是黄瓜味。
太空中蔬菜宝贵,产量不高,味道一般,朗乘兴趣缺缺地啃了几瓣菜叶,将肉排一口不剩地塞进肚子里,喝了口水漱口,便起身去向医务室。
连水都是酸酸甜甜的,里面估计加了维生素。
朗乘心想,有身份地位多好啊,在加斯,可没人管你身体里缺不缺维生素C。他当童工第一个月,因为把“九七”给的晚餐配额换成了洗漱用水,每天晚上都要饿肚子。
怀着一种莫名的感慨,他敲了敲医务室的门。
郎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听到敲门声,从床上爬起来拉开了门。
看见哥哥站在门外,身上没有伤,头发梳得整齐,脸上也干干净净的,郎除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他像一只归巢的小鸟,投入了哥哥的怀抱,伸出手臂,紧紧搂住朗乘的腰。
朗乘笑了几声,揉了揉他的头发。
空气中已经没有了那股玫瑰味的甜香,只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朗乘觉得格外清新好闻。
从哥哥的怀里出来,郎除有点不好意思。他拿起桌面上的纸巾,擦了擦朗乘衣服上的泪渍,又忙着倒了杯水,不冷不热的温水放在杯垫上,窗帘被拉开,“现在刚好有阳光,可以晒一晒。”
朗乘看着他好一番忙活,突然开口问道:“你后悔吗?”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郎除却瞬间明白过来。
他柔软的指尖搅着花瓶里的假百合,“我不愿意。无论是被曾榆强迫,还是嫁给劳伦斯,我内心里都是很不愿意的,只是我没有办法反抗。”
朗乘却说:“比起曾榆,劳伦斯还算可以。”
郎除坐在床上,昂起脸来,脸上的笑意温暖而细碎,“哥,如果我像你一样厉害,我一定把他们揍得满地找牙。我真的不后悔,你不要觉得如果我嫁给了劳伦斯,就不会被曾榆羞辱了。”
他仔细观察着哥哥的脸色,笑意加深,“再说了,他也没完全得手,不过就是被摸了几下,算不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五年都没吃到的那几根青菜,朗乘的心肠竟罕见地软了几分,“我有时候觉得,是不是对你过于苛刻了……或许,找一个能照顾你的Alpha,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郎除细白如羊羔的身体抖了一下,他轻言软语道,“我不像你那么厉害,无论是谁的武力都能让我屈服。但我心里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这种温情的氛围令朗乘有些难受,他起身,喝了口弟弟倒的水,“你照顾好自己,我要跟着贺问霄出去一段时间。”
郎除想了想,“是那位银色头发的长官吗?”
朗乘点头。
郎除却细细地皱起眉,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你也要小心。我总觉得那位长官……”
朗乘:“他怎么了?”
“你昏迷的时候,他看你的眼神……我说不好,或许是Omega的直觉,或许是我想多了,”郎除咬了咬下唇,“他好像在透过你,看一个他很熟悉也很怀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