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便回去唤轿子。
没多时,一顶兜轿从西边到了门前,真珠姬以为是来接的,叫丫环上前问过说是,便开开心心上轿而去。因想着距离近,都不耐烦等一众服侍的丫头婆子,让她们随后收拾好东西再找过来,自己先去了。
没过多时,先头那丫头领着一顶轿子来了,说要接真珠姬,郡王府的人这才发现被骗。
皇后一惊,伸袖捂住樱桃小口,“显见得是被贼人赚去了。”
今上点头:“安定郡王已派人先找了一轮,实在找不到才报开封府的,他倒本想隐瞒,怕出家丑。”
皇后蹙眉:“那般个好女儿,只怕真是凶多吉少了。”
今上叹口气,轻轻握住皇后的玉手:“你不知道,当年我看开封府的卷宗,便知东京地下盘踞着许多贼人。他们专乘人多的时候下手,强夺巧骗,无所不用其极。遇到那可爱的小孩子,背去卖了,好些的便卖给无儿女的做孩子,倒是好运,若卖不好价,便断掉手脚、做出许多奇形怪状的样子来,租与人家乞钱;遇到这种好颜色的女孩儿,便是卖与人家做妾,或卖给娼门做妓。府中衙役,多数与这些人有交往,收些孝敬,寻常案子通个声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厉害案子,上头索得紧,便推出一个人来顶罪了事。”
“天子脚下,也敢如此大胆?”皇后睁大了眼睛。
今上说道:“我当年也曾想过将这伙贼人悉数扫荡干净。谁曾想,抓得几个,他们听到风声紧便躲到地下沟渠,过后又出来,总不能断绝。这东京地下深且广,暗渠四通八达如蛛网,根本追不到人,他们还自自名为‘无忧洞’,又盗匿妇人藏于其中,谓之‘鬼樊楼’。”
皇后虽在深宫之中,也听过樊楼的大名,一下明白是个什么去处,“呀,真珠姬不会落入其中去了吧。”
“好好一个女孩儿,只怕即便救出来也活不成了。”今上皱着眉头,“章法师最善先天神算,我去请他算一卦,说不定上清会指引方向。”
本朝国师隐居世外不知所踪,今上却不愿另立了国师,只供奉了几位有德行的法师在朝。
算出来却是个“亡”卦。
连卜三次,都是如此结果。
章法师见今上面色不渝,又掐指用小六壬再算了一遍,方才开口道:“官家勿忧,虽说卦象不吉,不过连卜三次都是‘亡卦’反而有了一线生机。”
今上闻言问道:“此话何解?”
“大道阴阳,阴极则阳生,阳极则阴长。置于死地而后生,就是如此道理。”
今上稍稍宽怀,下令开封府加紧巡查不提。
……
十日之后。
城西金水河旁住着一户人家,姓钱。
当家的早逝,钱婆子不肯改嫁,一心守着孩子长大。
为求生故,门前支了间南货铺子,大半时间倒不开门。自己拎着篮子,盛些头花、针头线脑、掺铜挟锡的银簪子之类,走街串巷,出门入户,暗中做了私牙婆。
她这道生意,半明半暗,方赚得大钱。结交的人物也是三教九流,正直的街坊不肯理她,却也不敢得罪。
她唯一的儿子钱二郎,因是寡妇独子,瞧得比眼珠儿重,纵容溺爱,一事无成,至今没人肯嫁他。
钱婆子急得上火,他却卧花眠柳,吃喝嫖赌,好不自在。
平常只在家充做打手看守待卖的女孩儿。
最近迷上栾翠楼一个小姐,四、五天才回来住一晚,回来必是要钱。
钱婆子赚来的黑心钱,全填了这个儿子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