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起了小雨,王俭没有躲在和阳门的门洞里躲雨,他喜欢被雨水淋湿的感觉。细细的雨珠划过面颊,滴在青石板上,顺着石板间的缝隙流淌进了干涸的土地。
今年也许会有个好收成,穷困的军户和村民也就可以吃饱穿暖了。想到这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种湿润的感觉真的很好。他笑了笑,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就在家门口的巷子里,立着一个人,撑着一把伞。那人见王俭走来,合上伞,施了一礼。
“见过大人。”
这个称谓对于王俭来说忽然有些陌生,除了李云璐外,他记不清谁还称呼他为大人。这张脸他也很陌生,年龄相仿棱角分明,对于陌生的人,他始终保持着警惕。
那人依然保持着施礼的姿势,躬着身,低着头。
“大人,小人是右卫人,大人是小人的恩人。”
“原来是你。”王俭想起了在塞外放走的那个商队杂役。“不必多礼了,我不是大人,只是同乡。”王俭有些犹豫,是请他进屋里还是就在这里说话。
王实直起身子,却依然保持着恭敬。
“小人恳请借恩人些时间,小人有些事情要向恩人禀告。”
北街一条小巷里有家小酒馆,天还下着雨,酒馆里除了小二也没有食客。捡了一张临街的小桌,要了两个小菜、一小壶温酒。王实见小二跑进后厨,便低声的诉说自己的故事。
背着几斗米,揣着五两纹银,王实沿着西口古道穿过敕勒川平原去了归化城。三娘子的孙子赤囊台吉是归化城的主人,敕勒川和归化城里也有不少流亡的汉人,流亡的农民在敕勒川开垦开出一些农田,流亡的匠户们则在归化城中劳作。
王实在一家商号里找到了理货做账的生计,那商号的东家是赤囊一个老婆的弟弟,待人也算宽和。蒙古老板生意惨淡,王实会些蒙古语,俩人聊得也是投缘。
顺义王卜失兔垄断了明朝对于土默特蒙古的马市和市赏,为此赤囊台吉与顺义王摩擦不断,蒙古老板希望找到一条与大明贸易的渠道。便委托了王实入关寻找。
王俭静静的停听完王实的讲述,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以前的东家应该和赤囊十分的熟悉吧。”
“那件事情发生后,赤囊一定是和范家有了难解的疙瘩。”王实断定他们双方产生了纠纷。
“他们想买什么?”王俭对商业似乎不太懂。
“赤囊部有几万户,流亡的汉人也有万户以上,他们需要铁器、布匹、茶、周边的部落更需要粮食,他们用马匹和银两交换。”
“利有多少?”
“今日在路上见了朝廷购买马匹支援辽东的告示,如果用铁器交换他们的马匹。”王实停了一下,想了一会。“现今九边缺马,朝廷的收购价格从前几年的十几两一匹,涨到了四十两,这个价格,按五百匹马算来,往返一次,有五倍的毛利!”
“啊!”王俭惊的叫了起来。
王实张望了一下,见酒馆内外无人,认真的说道:“如果交易量上来了,价格就会跌下去。当然因为往来不便,交易量也不会上的太快。而且辽东的战事不知道何时结束,那些马到了辽东也会消耗掉。即使没有辽东战事,铁器换马匹也有二倍的毛利。”
“如此厚利,从马市交换不就可以了吗?”王俭不解的问。
“马市定期开放,交易有朝廷规定的限额,这些市赏朝廷都给了顺义王,让他在土默特部落分配,顺义王和赤囊台吉不和,赤囊拿不到多少市赏,这就是赤囊准备和顺义王动武的原因。”
“如果用制好的兵器交易,毛利会更高。”王俭自言自语。
“是的。”王实很确定的回答,但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怎么进出关口?”王俭还是有些不解。
“范家在宣府买通了关口守卫的将领,从宣府出关到归化,要经过歹成台吉和五路台吉的领地,正常私运的货物走这条线本来也没有出过什么问题。只是不知道上次为何绕道从杀虎堡出关。也许是歹成台吉最近和顺义王走的很近的缘故吧。”
王实说完,看了王俭一眼。
王俭明白了王实寻找他的原因。他也不想对王实隐瞒下去。当初放走这个人,是出于对他的信任,那么就继续信任下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