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小姐,我劝你还是识相点,赶紧跟我们走!别拖拖拉拉的!你以为你在这哭个丧就能不被流放吗?!”
一道粗声粗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尉迟衿模模糊糊睁开了眼。
视线里朦朦胧胧的映入了灰白色的地和一块漆黑的“箱角”。
这里是哪?尉迟衿脑海里浮出这么一个疑问。
还不等尉迟衿多想,那道聒噪的声音又再次催促的说道:
“皇上已经下令,让你们即刻离开京城,再拖延时间,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离开京城?这四个字宛如晴天霹雳在尉迟衿耳边炸开,她倏地睁大了眼睛,猛地回头看去——
“你说什么?!”
她喉咙刚开腔就发觉到了一阵撕裂的痛,声音沙哑不堪。
在她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三十几岁左右的男人,满脸戾气,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尉迟小姐您就别在这装糊涂了,尉迟大将军叛逃死在了战场上,当今圣上仁慈,没有让尉迟家满门抄斩,只是将你们流放到凉城去做贫民。要换做是我,都要对此感恩戴德了!”
尉迟衿仿佛听到了什么噩耗一般,脸色煞白,身子朝着一边倾倒,一旁却有人扶住了她,低声道:
“妻主,注意身体,为了这些趋炎附势、落井下石的小人不值得。”
身旁人的话语引起了尉迟衿的注意,她侧头看去,瞳孔却倏地收缩,微微颤抖,满是不可思议:
“姜,姜笙?”
姜笙听到她唤起自己的名字,有点疑惑的抬头与她四目相对,“妻主?”尉迟衿为什么会用这样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往日尉迟衿对他的态度不一向是相敬如宾吗?可为什么现在他会从女人眼里细看出一丝错愕和伤感?
“行了行了,你们小两口别在我面前整这些腻腻歪歪的!赶紧把你们的东西收拾完了离开将军府!外面押送你们的弟兄们还都等着呢!”
官兵见着两人“依依不舍”的对视着,满脸横肉的脸庞表情狰狞凶煞,语气也没半点儿好气。
尉迟衿靠着姜笙,一抬头看到官兵如此嚣张跋扈的模样,袖子里的手不由得收紧了几分,要不是她爹出事了,哪里能轮得到这些下人来奚落他们!
心中的怒火压抑不住,直往外冒,尉迟衿忍不住咬紧牙关,克制住冲着这些官兵发火的念头,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便了。
“好。”尉迟衿吸了口气,沉声答应了官兵的话。
她的反应落在身旁人姜笙眼中却显得格外怪异,令这个男人眼中诧异的抬起眼朝她看去。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庞。
眉眼间带着寻常女子没有的英气和干劲。
可不知为何,姜笙总觉得此时的尉迟衿变得成熟了许多……
官兵也没想到这个尉迟小姐居然一反常态的好说话,他还以为对方会像先前那样胡搅蛮缠,不肯离开呢!
“行,既然尉迟小姐这么通情达理,那么我就做主,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收拾好了就跟我和我的那些弟兄们上路吧!”
官兵撂下这句话转身走到了外面,和他的那些弟兄插科打诨起来。
尉迟衿冷眼看着官兵离去的背影,眼神里透露出丝丝寒芒。
“妻主……你怎么忽然答应要离开京城了?”
姜笙眼中惊疑不定的侧头看着他的这个妻子,明明之前还要死要活不愿意离开将军府,不愿意去凉城那等偏远贫瘠之地受苦,怎么一转头就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二话不说答应了?
尉迟衿瞥了一眼她的夫君,抿了抿嘴,“只是想通了罢了,与其死皮赖脸的留在京城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倒不如去凉城谋得一条生路。”
漠北凉城,是一片荒芜死寂之地。
听到尉迟衿的回答,姜笙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仿佛看穿了什么,但很快挪过了视线。
而尉迟衿对于姜笙的那道注视并非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她对姜笙有着一定的信任。
一炷香的时间……尉迟衿默念着这句话,她缓缓地站起身,随后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那是一口漆黑的棺材,前面大大的贴了一个字:“奠”。
尉迟衿在看到这口棺材的时候,眼眶仍是不可避免的红了。
这口棺材里面,躺着的是她仅剩的亲人了啊……
“妻主,一炷香。”姜笙见尉迟衿出神的盯着棺材,担心她陷入魔障,于是在她耳畔提醒了句。
尉迟衿的确沉浸在了悲痛中,一时间难以自拔,毕竟这口棺材里躺着的是她的祖母。
听到姜笙的“提醒”之后,尉迟衿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痕,眼神陡然间变得坚毅起来,整个人宛如被擦拭去尘埃的绝世之剑,锋芒毕露。
“姜笙,你这会儿去收拾东西,记得尽量藏一些金银细软在身上,路上会用着。”
尉迟衿有条不紊的同姜笙说道,此时的她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不见前一刻的半分悲痛颓然,随即她又压低了声音嘱咐着:
“顺便去我们住的那间屋子里,床榻下有一个暗格,把里面放着的东西拿出来。”
姜笙愣了一下,床塌下的暗格?
没想到尉迟衿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去做,抬眼惊疑不定的看了尉迟衿两息,见尉迟衿神情不似作假,随即毫不犹豫的离开,去了后屋按照尉迟衿所言一一照做。
尉迟衿知道姜笙和自己没有夫妻情分,但是在某些方面,对方却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见姜笙找自己的话去做了,尉迟衿则朝着那口棺材走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然后颤抖着手缓缓地推开了棺盖,她就要离开这里了,但却还是想记住祖母的最后一面!
棺盖沉重,旁人估计都要费好大劲才能推开一二,可尉迟衿不同常人,她自小就力气大,原本沉重的棺盖在她手下变得格外轻巧,一推就开了一个口子。
尉迟衿朝里面看去,下一秒眼睛却蓦地收缩。
不为别的,只因棺材里——没有人!
尉迟衿不知道该说是惊吓的多,还是惊喜的多。
如果棺材里没有人的话,那么是不是说明她的祖母还没有死?!
尉迟衿想到这里,扶着棺盖的手都在发抖,不过她反应很快,迅速将棺盖合上了,不能让别人知道棺材里没有人,要不然绝对又会引起一场纷乱。
合上棺盖以后,尉迟衿抬手摸了摸手腕,她纤细的手腕上带着一个翡翠手镯,晶莹剔透,色泽温润,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墨绿翡翠有一丝血红在其中,看上去很是不吉利。
但于尉迟衿而言,这并不能算什么,因为这枚翡翠手镯是她的祖母所送。
一炷香的时间也过去了,姜笙从后屋回到了前堂,那些官兵也走了进来。
之前的那个官兵说:“尉迟小姐,您和您的夫君应该都准备好了吧?”
尉迟衿看向姜笙,对方点了点头,她答道:“好了。”
官兵看了看两人,狐疑的问:“二位不会私藏什么珍贵物品吧?要知道皇上可是说了的,将军府内一切金银财宝尽数充公,若有发现私藏者,一律处死!”
尉迟衿听着官兵的话,皱了皱眉,虽然对方口口声声喊着“皇上”,但其实话中有话。
姜笙见她皱眉,面上尽是不愉之色,立马上前,淡然的对官兵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