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口传来轻缓的足音。有人上楼了。
走廊厚实的地毯软化了鞋跟叩地的声响,然而由于整座宾馆太过安静,礼堂中所有人都清楚地听到来人越来越近,不急不缓,直至在礼堂门边死角的阴影里驻足。
终于,一个体格纤瘦的女猎人进入众人视野。
她身穿与男式骑装外观相似的猎人战斗服,马裤下是皮靴,胸前腰间的铁钩铁环上固定着各色各样的工具与弹夹,双手持枪。由于在头罩外还戴了防护帽,她整张脸只露出一双苍蓝色的眼睛,明亮得令人生畏。
猎人快速扫视礼堂一周,清点存活和伤亡人数,最后才将视线落定在始作俑者身上。
“你挑选了极佳的站位,凭你的移动速度,在我来得及做出任何行动前,所有人都会遭你毒手。”
伊芙琳这话虽然冲着劳伦佐而去,事实上是说给厅中众人听的,警告他们不能松懈,更不要轻举妄动。
劳伦佐并不介意她提点其他人,以与老朋友重逢的熟络语气开口:“你来得正好,我和各位女士先生们正在玩一个小游戏。”他也不管伊芙琳是否有兴趣,自顾自将民投游戏的规则解说了一遍,而后寻求她表扬似地追问:“怎么样?很有趣,也很公平吧?”
伊芙琳没有搭理他,看了一眼堆放出局者尸体的角落,在脑内基本还原了之前几轮的游戏经过。如果说对劳伦佐而言,布伦大街79号案件的兴奋点是肆意泼溅鲜血,眼下这游戏对人性的残酷玩弄就是他乐趣的来源。
劳伦佐也不急着开启下一轮游戏,唇角含笑地等待伊芙琳表态。
“这个游戏如果继续下去,很快就就会迎来双方有效投票人数持平的局面。”思索片刻后,伊芙琳判断道。
订婚用的粉色小礼服沾满鲜血的鲁吉小姐闻言怔了怔。她前两轮开始就在便签纸上偷偷打草稿,试图推演之后几轮双方的人数平衡状况。只是在高压的氛围下,她脑子乱糟糟的全是刚才恐怖景象的回放,难以集中注意力,算两步就要倒退检查,而后还会被新的处刑时间打断。
但伊芙琳的论断推了她一把,鲁吉小姐咬着嘴唇,不顾笔触疯狂打颤,顺着草稿继续向下推算,很快就轻呼:“是真的,双方都只有6票可以投……但那时候活着的……只会剩下14个人……”
“到那时候,你会怎么做?”伊芙琳问。
视线顿时集中在劳伦佐身上。
“平局的前提是各位依然会坚持投票给另一个家族的人,” 劳伦佐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他十分诚恳地提出建议,“所以真到了那个时候,只要有人打破以家族划分的队列,僵局就会被打破,游戏就能继续,也会一直继续。”
这一刻,众人对黑发吸血鬼的畏怖又攀上了新的巅峰:
煽动两家积年的不和还不够,劳伦佐还打算让冠同一个姓氏、为同一个家族同一个集团卖命的同伴反目!他深谙信任的软弱与人心潜藏的黑暗,因此面带迷人而冷酷的微笑,三言两语挑拨,看被他聚集在一处的猎物为了求存拼命挣扎,不惜背叛毁约,自相残杀、将彼此推上断头台,而他就如斗兽场的观众,只是笑着欣赏。
“恶魔……”有人沙哑低语,更有人抱头一个劲地喘气,濒临精神崩溃。
“亲爱的朋友,不要摆出这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你们人类为斗鸡斗兽热血沸腾,政府禁令出台,地下暗庄依旧屡禁不鲜。尤其是在场各位,可凭斗鸡的赌局赚了不少,”劳伦佐隐含深意地眨眨眼,理直气壮地为自己的行为辩护,“既然人可以从弱小的生物互相厮杀中获取乐趣,凭什么我就不可以?”
鸦雀无声,无人敢于应答。
直到伊芙琳打破沉默:“那么能让我加入这个游戏吗?我正好补足这边落后的一人。”
劳伦佐对她的打算一副了然的态度,似笑非笑的:“当然,我怎么可能拒绝这么合情合理的要求?”
游戏重启。
伊芙琳的序号是0,非常好记。
讨论时间开始,勒诺家的9人立刻围住伊芙琳。他们好像已经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只是紧紧抓住她的手臂,等待她发话、祈盼她有将他们从这场噩梦中唤醒的完美计划。哪怕是谎言也无妨,他们想要听到充满自信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