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打过去的时候下了狠力气。
只是,她瘦瘦小小的个子实在没什么杀伤力,谭木匠拿胳膊一挡,她手里的扁担就飞了出去。
林悠然听到动静,连忙从草棚冲到前院。
许氏看到她安然无恙,“哇”的一声哭出来。
谭木匠托着险些被打骨折的手臂,粗声粗气道:“我这个被打的都没哭,你哭啥?”
许氏这才看到他的正脸,不由满心愧疚,连声致歉。
谭木匠望着她泪眼朦胧的样子,莫名有些不自在,闷声道:“莫哭,我又没怪你。”
林悠然这才弄清楚怎么回事。
光天化日的,许氏竟然以为她被害死了!还不顾自身安危要为她报仇!
若非谭木匠受了伤,林悠然此刻非得笑出声不可,当真是既好笑又感动。
许氏自觉丢人,抹了把泪,闷头去了后院烧水熬药。
林悠然憋着笑,请谭木匠进屋。
谭木匠摆摆手,拒绝道:“一家子女人,我进去不合适。就在外面说吧,用不了三两句话。”
话虽说得糙,却是为她们着想。
林悠然更觉得这人靠谱,主动问道:“足下可是想要翻斗车的方子?”
谭木匠没承认,也没否认,反问道:“小娘子以后可是打算以此为营生?”
林悠然摇头道:“不会,只是为了让我阿娘赶集卖豆腐轻便些,一辆足矣。”
谭木匠松了口气,这才提出想买翻斗车的设计图。
林悠然对他很有好感,坦诚道:“不瞒足下,这翻斗车的做法并非出自我手,也是从别处学来的,我可以写给你,不要钱。”
她话音一转:“只是希望你价钱别定得太高,让乡民们都买得起。”
谭木匠一怔,道:“小娘子高义,我却不能白占这个便宜。好歹说个价钱,我保证以后这翻斗车只卖成本价,绝不牟利。”
林悠然只得道:“不然这样,足下人脉广,帮我找三根大梁可好?能撑得起砖瓦的。”
谭木匠一听,面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他沉默片刻,才道:“家里刚好有现成的,明日给娘子送来。”
林悠然大为惊喜,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那我今晚画图纸,明日刚好给你!”
谭木匠颔首:“有劳了。”
刚好,许氏端着汤药出来,因为走得太急,药汤不慎洒在手上,烫得她手腕一颤。
林悠然连忙迎上去,不等伸手,药碗就被另一只粗糙的大手接了过去。
谭木匠端着碗沿儿,迎着小凉风稍稍晃了晃,便一口气喝干了。
许氏母女目瞪口呆,这是真不怕烫呀!
谭木匠道了声谢,跟林悠然约好明日送大梁的时间就离开了。
林悠然不解道:“我怎么瞧着他有点不高兴?”
许氏叹了口气,跟林悠然讲起了谭木匠的过往。
谭木匠家原本是军户,叔伯兄弟都是打仗死的,为了留下一个根苗,便给他改了母姓,送到御城庄的外祖家。
只是,谭木匠来了没多久,外祖父就去世了,又过了两年,他娘也走了。等他到了年纪,好不容易说上一门亲,没想到新妇进门不到一年就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至于那几根大梁,原是他这些年做活攒下的,准备盖几间新房,也好再娶个媳妇。直到去年终于说上一个,还没进门就病死了,房子自然也没盖成。
许氏叹道:“渐渐的,就有不好的流言传出来,说他命中带煞,克父克母克妻克子。”
林悠然嗤笑。
她在现代的生日是一九九五年农历五月初五,刚出生就被人说命太硬,克父克母。
结果呢?她那对重男轻女的爹妈健健康康活到六十岁,去年还住上了用她的钱买的小别墅!
命硬克人这样的鬼话,不过是扣在有良心的人身上的锅罢了,若是当真了无非是折磨自己。
许氏神色黯然道:“婆母就是嫌我命硬,这才处处为难咱们家。”
林悠然道:“阿娘可别把锅往自己身上扣。胡氏就是那么个刻薄性子,就算阿娘处处完美,她要想折腾你也能挑出一百个错来。”
许氏白了她一眼,道:“到底是长辈,可不能直呼名号,没的让旁人听见带累了你自己的名声。”
林悠然眨眨眼,俏皮道:“名声能让咱们顿顿有肉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