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噘着嘴嘟囔道:“你这一去就是一年,都不给我写一封书信,谁还记得你?”
“我真要喊一句冤枉,我在林州外祖家整日刻苦读书,食不安寝夜不能寐,好不容易考出了功名,你却这般诋毁我。”沈景延眉梢一挑,有些轻狂的回她。
沈晚愣了愣,想到兄长这些年的苦楚,倒也释然。
沈景延即便纨绔些,沈家偌大的家业,也只属于他一人,再有陛下年尾赏赐,并不愁吃穿也不愁荣华,但他有自己的考量。
他想要靠自己考取功名,将来位极人臣,而不是凭祖上得来的富贵,苟且活着,幸得他聪慧,三岁识字,五岁入私塾被挑进宫里当太子伴读。
沈景延文采斐然,七岁既能出口成章,当时的太傅时常夸奖他,还想收他为义子,但都被他婉言谢绝,十二岁那年他离家到江南林州,说是要去试试乡试,结果一举考中。
只可惜他年岁太小,当朝为官最年轻的也才二十,故而他又等了八年才准进正式科考,前不久他刚考过会试拔得头筹成了会元,只等秋后殿试崭露头角,方能入仕。
沈晚想到这,怅然地绞了绞帕子,低声喊道:“哥哥。”
沈景延乍听到她细若蚊鸣的声音,睨她一眼,说道:“知道错了?”
沈晚没有计较,微微颔首,认了错。
沈景延轻笑道:“那是谁嫌我的字丑,说我行似狗爬,还说什么那样粗鄙的字实在是不堪入目。”
他故意揭短,明里暗里取笑她。
沈晚来不及与她置气,只是别开眼,“我那时说的气话,谁让你偷偷把我藏的字画给卖了。”
沈景延拍着胸脯道:“天地良心,我可从未偷你屋里的宝贝,谁不知道你视画如命。”
沈晚若无其事的说道:“没什么,是我想多了,哥哥你别多话了。”
沈景延却站在原地巍然不动,他看着沈晚,郑重其事的问道:“沅沅,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沈晚话锋一转,“你还说我,那你说说你,在林州外祖家一年,为何没有带回来一位嫂嫂?”
沈景延哑然失笑:“我再问你,你怎么又扯上我的事了?”
正说着她的事,怎么忽然就反客为主问起他来,他的事又有什么可说。
沈晚冷哼道:“礼尚往来,景延哥哥如果想要知道,当然得拿出些诚意。”
“知道你喜欢字帖,我待在林州的这段时间,讨要了好几幅字你看看。”沈景延速命沈黎取来锦盒,轻启锦盒,展于案上。
墨色山水气势磅礴,赫然印入沈晚眼帘,画上题字更是苍劲有力,可称是画中极品。
孤雁气势雄辉,山水一色跃然纸上,足见主人造诣,这样的画作不可多得,上头的题字更是难以得见。
沈晚眼波含笑,光看画便爱不释手,“如此好的墨宝,哥哥为何不早些与我?”
沈景延墨眸微抬,“这几幅字画,我本想托人送来,只是你也知道林州多雨,那些粗人又不懂得字画,还是我亲自送来,才不会惹你说闲话。”
沈晚撇撇嘴,望着那几幅字画,心生好奇,“哥哥,你寻得字画看着都是临摹,并不是真迹。”
“旁人哪敢随意予人真迹,我能替你招来这几幅字画已是万幸。”沈景延不觉叹声:“要说本朝有哪位字画一绝,还当属宫里的那位贵人。”
沈晚凝神轻问:“哪位贵人?”
沈景延沉吟:“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有幸见过他的字画,一笔一划矫若惊龙颇有颜柳二人风骨,却又似羲之先生润泽不羁,真是兼纳乾坤。”
沈晚皱眉,想不出那样的字是何等雄奇,脱口而出道:“哥哥,你莫不是框我的吧。”
沈景延双手环胸,剑眉轻挑:“你不信?那下回等你进宫就知道了,那样的字画,毕生难得一幅,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沈晚问。
沈景延笑了一声,“你是见不到的,翰林院岂是你能去的地方?”
沈晚微愠,“我不理你了。”
沈景延原只想逗她,没想到她竟当了真,刚想说些话好哄她,便看她气恼地跑了出去。
还真是奇了,一年不见他的妹妹脾气见长。
沈晚心里不太松快,便携柳儿去了东市吉祥街的糕点铺,挑了些时宜消暑的绿豆糕,还有些蜜饯瓜果。
步出铺子,细雨绵绵,主仆二人一人一伞,迎着小雨行了几步,便看到远处的人影。
那是与她们有过一面之缘的长生,沈晚自是想不起他的名字,但她记得他的主子。
长生见到她,朝她躬身一礼,“沈姑娘,我家主子等候多时。”
沈晚惊讶她戴了帷帽出门也能被他认出来,她黛眉紧蹙,瞥了眼柳儿。
柳儿摇首,轻声道:“小姐,还是不要过去,当心有诈。”
长生听见她的话,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往前走,他手心冒了层汗,生怕姑娘转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