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磬鸣起,几只鸾鸟扑扇着翅膀在越过参天的古柏大树,绕着郁葱的枝叶盘旋。
大雄宝殿正前方的香炉鼎盛,香烟缭绕于飞檐。
沈晚持香虔诚得朝威严肃穆的佛像叩拜,烧了三炷香后,她移步到大雄宝殿后的禅房小坐,耳畔挥之不去的是殿内那清脆铿锵的诵经声。
微雨阵阵,山间的路泥泞又崎岖甚是难走,为表虔诚,沈老夫人一早嘱咐,所有伺候的丫鬟仆人都得在山下等着,女眷们不许有婢女伺候。
此刻沈晚也只能自己撑着伞温吞地走,她抚着伞柄垂落流苏,绣鞋沾了泥土她浑不在意,伴着些许雨滴她又轻踩两步。
通往禅房的路一片清幽,还有几步路便能走到,她却心不在焉,慢慢走到门口,她骤然停步。
“晚晚妹妹,你走这么快做什么?”远处响起沈雁的声音,她慢慢地踩着台阶而上。
沈晩愣了愣,见是沈雁低声唤道:“雁姐姐。”
沈雁提着裙幅走近她,“晚晚,你看你今日心神不宁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晚讷讷的出神,耳畔是沈雁娇柔的鹂音,却无端的和梦境中那道冰冷无情的声音重叠。
“沈晚,你现在还装模作样什么?若没有你,太子妃的位子本该是属于我的!”
“你肚子怀着不知道是谁的野种,辱了皇家的颜面,你只有以死谢罪……”
沈雁见她魂不守舍,定然是心中有事,她没有戳破而是道:“晚晚,你要是哪儿不舒服可要告诉雁姐姐。”
沈晚黛眉微敛,下意识地揪紧了衣袂,“我会的……”
她不断地说服自己,那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罢了,她的雁姐姐待她那么好,又怎么会害她。
沈雁幽幽叹了口气:“晚晚果真是大了,慢慢和我生疏,以后若是出嫁当了尊贵的太子妃,也不知还会不会记得我这个姐姐。”
沈晚身子一凛,“雁姐姐,你说的这说什么话?”
她们两是堂姐妹,年岁只差了两岁,打从出生起二人便一起长大,比亲姐妹还要亲。
不过自她与太子传出有婚约之后,二人似乎愈发生疏,尤其是她近来做的那些梦。
沈晚本就提心吊胆听着她方才的话,委实打了个寒颤,好似噩梦再现。
沈雁看出她的不安,蓦地掩唇笑道:“吓唬你罢了,你还当真啦?”
沈晚缄声未语,心莫名的不安起来,她怎么觉得,方才雁姐姐的模样,和梦中有几分相似呢。
“雁姐儿、晚姐儿,你们两站在雨里做什么呢?还不快进来。”
徐嬷嬷甫一出禅房,便见她们姐两,踩着石阶急匆匆的赶到她们身旁。
沈老夫人久等两个孙女儿不至,特意吩咐身边的徐嬷嬷出来迎她们:“老夫人等你们好久了,赶紧跟嬷嬷一起去禅房。”
沈雁觑了眼沈晚的神色,心下轻嗤,又勾了抹不易察的冷笑,遂又挽着她的手臂:“晚晚妹妹,我们走吧,别让祖母等急了。”
沈晚低着头,浓密的羽睫遮掩她眼底的局促。
约莫是她多想了吧。
*
禅房内,江采薇陪着沈老夫人品茗誊写佛经。
沈老夫人早命人备好茶水点心,等几个姐儿祈福完,就到禅房小坐。
徐嬷嬷带着两位姐儿姗姗来迟,门扉轻开风从屋外灌进来一阵风。
她们踏风走进屋内,沈老夫人笑盈盈的招呼她们,“快到祖母这来坐。”
沈雁斜睨了眼沈晚,踱步上前占了老夫人身旁的位置,以显亲近,“祖母。”
沈老夫人随手把糕点推到她跟前,“雁姐儿喜欢吃山楂糕,快吃吧。”
沈雁得言娇嗔道:“还是祖母疼我,知道我的喜好。”
沈老夫人淡淡应了声,旋即朝沈晚道:“沅沅过来。”
沈晚缓步走过去,坐到她右侧的空位。
待她坐下,沈老夫人当即掀开桌面摆的瓷盅,亲手端给她,“祖母知道你喜欢喝酸梅汤,冰了好一阵才拿来的,快尝尝。”
沈晚怯怯地双手接过,小口小口抿着冰凉解暑的酸梅汤。
三房夫人周惠柔见状揶揄道:“母亲还说对几个姐儿不会厚此薄彼,怎么单给晚姐儿酸梅汤,倒不给其他几个姐儿?”
冯清妍见缝插针,毫无避讳的说道:“老夫人的脾气三弟媳难道还不知道么?国公府里也只有晚姐儿入得了她老人家的眼,我们几个生的姐儿她视如草芥。”
余音方落,气氛压抑沉闷起来,有种剑拔弩张的意味。
沈老夫人目光锐利,眼底夹杂着愠色。
沈雁神色陡然一变,用唇示意冯清妍,让她适可而止。
冯清妍很知趣,她轻甩衣袂,起身欠了欠:“母亲千万别怪罪,您也知道,我这人说话直。”
沈老夫人并不打算与她争吵,干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雁姐儿、晚姐儿,你们两多吃些。”
沈雁笑意褪尽,再没有心思吃自己心爱的山楂糕。
同样食不知味的还有沈晚,她心事重重,却还是喝光了瓷盅里的甜的酸梅汤。
沈老夫人扫了两眼沈晚那空空如也的瓷盅,登时忘却方才的不愉快,她转而闭眸拨弄着手里的佛珠,勾唇轻笑道:“对了,今个儿我们晩些回去。”
江采薇端着茶碗,呷了一口,“母亲是要在这休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