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被加入戏剧,周满的体验感就要好得多了。
毕竟他又不像张珂或者是海伦一样,有一份力量去叨扰这场美梦。
盲目痴愚者一般最是幸福。
他所见的故事,同样从靖难之役开始。
然而木雕石塑的壁画却直接感染到了他。
令他带入。
细细地去每一个壁画小人间搜寻自己的身影。
在他的眼里,一个个小人栩栩如生。
就像真实记忆里面那样在拼杀,搏斗。
周满可以看到已经有许多小人被赋予了颜色。
他们的喊叫声是那么得真实。
每一寸面容都是那么得细腻可察。
胸脯似乎都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不过确实,也还存在许多灰暗的小人无人问津。
只是随波逐流。
跟着彩色的小人一起拼杀。
偶尔做做杂活,当当炮灰什么的。
周满要做的,就是从这堆灰暗的小人中,节取出最能代表他的那一个。
然后赋予他颜色。
赋予他生机。
周满很挑剔,在这堆小小炮灰中挑来挑去。
周满一开始看上了一个威风八面的战将样的小人。
正跟随着永乐大帝四处征伐,大杀四方。
然而一接触上这个小人。
周满就明白它不适合他。
因为它之中蕴含着得可不仅仅是猛将的气势。
还有沉稳睿智与忠诚。
与周满这经常跳脱来跳脱去的性格明显毫无干系。
算了,这个还是留给郑正使吧。
自己另寻其他。
然后周满瞅中了一个飞扬跋扈,大声耀武扬威的小将。
简直就和周满自己的性格一模一样。
周满感觉这个实在是对极了。
正要融合这个小人。
另一抹色彩却抢先了一步。
那飞扬跋扈的表情顿时在那色彩下栩栩如生起来。
连周满看了都觉得欠抽。
想要给他两个大嘴巴子。
周满还不死心,尝试着接触那个小人。
反馈回来的却是李良的大声嘲笑:
“欸,没想到你个姓周的还有今天?
“今儿个我就是占着这儿不走了。”
气的周满是直咬牙。
这个小人明显就是壁画特意给周满设计的。
此时却被李良鸠占鹊巢。
问题是,占了就是占了,周满还真是拿毫无形体的李良毫无办法。
气得周满就要抡起大铁锤捣毁壁画。
让李良你嚣张!
吓得壁画赶忙阻止了周满疯狂的行为。
作为补偿。
壁画把剩下还没上色的小人全都搜刮了搜刮。
呈现给周满挑选一二。
第一个:“永乐大帝。”
即使是在梦里,周满的脸也一下子由内而外惨白。
毕竟古人挂在嘴边的就是“天地君亲师”。
那可是PTSD级别的尊敬与服从。
即使被催眠也存在的条件反射。
周满好好缓过神来。
立刻叫壁画弄走这代表着朱棣的小人。
开什么玩笑。
直接大不敬都是诛灭九族。
直接谋篡皇位更是大逆不道,天诛地灭。
当永乐大帝什么的,对于周满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还是太过于超前了。
还有的就是那群文官模样的小人。
明显一个个都弯腰驼背,狡黠诡诈,老谋深算的样子。
和周满这种日常脑子失智的明显不沾上边。
所以这些个文官还是留给王副使吧。
可刨去了这两项,剩下的选择就不剩多少了。
毕竟,虽说看上去壁画中有成千上万的走卒将士。
事实上很多,壁画都仅仅是泼墨一笔带过。
就像是作画的人压根不在意这些个人。
随随便便就当做背景画了。
于是作为随笔泼墨的背景,它们压根就不在周满可以上色的范围以内。
不过画家不都就是这样风格吗?
先泼墨大手笔大中锋去描绘宏伟的角色及背景。
后再狼毫小纂工笔去细描自己用心表达的地方。
画家期望的终究夸张。
是鲜明的故事。
不就颔取夸张,鲜明的角色就足够了?
于是,挑挑拣拣的周满很不情愿地选择了一个类似传令兵的角色。
这个角色中规中矩。
显得有些滑稽。
他的打扮像是中华戏剧中的丑角。
是特意研究出来引人发笑的。
周满又不是受虐狂。
自然不是为了受到嘲笑才选择依附于这个角色。
而是这个角色有着他得天独厚的优点。
在故事中,这个角色正是李良鸠占鹤巢的那个飞扬跋扈小将的手下。
一个是滑稽丑角大头兵。
一个是骄横武生小末将。
故事中,两个人相互映衬,一场一喝。
逗得观众哈哈大笑。
而周满选这个当然是没安好心。
他可要叫那鸠占鹊巢的李良好看。
选择确定下来,周满感受着颜色从自己旧有的躯壳上流转过去。
进入到那个新的角色上去。
随即壁画中的小人被赋予了颜色就像是被赋予了生机一样。
开始变得活灵活现起来。
周满也不再囿于沉重的旧躯壳。
转而加入到新的生机勃勃的故事中去。
不过,壁画的引导明显还要过一阵子。
周满能感受得到故事中的一草一木,却无法主宰自己的行动。
无聊得周满又看回自己肉体凡躯的旧躯壳去。
旧躯壳还在深邃的通道里面继续前行。
而纸塑木躯的佣人给他穿上和小人版的周满一样的戏服。
手上插上一模一样滑稽好笑的旗子。
周满只能这么一路跟随着飞扬跋扈的李良,走完整场靖难之役。
一路上李良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反观周满扮演的小跟班则是受尽了苦头,闹够了笑话。
真可惜,周满现在还不能自主行动。
不然他一定要给李良两个大嘴巴子!
终于在煎熬间,靖难之役逐渐走到了尽头。
壁画也走到了尽头。
周满的肉体凡躯也逐渐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再往前可得掀起那块大幕了。
当然周满此时已经成为了壁画的一部分。
他并不需要亲自穿越大幕,只要跟着壁画一起转变就可以了。
在这一途中他看到:
壁画婉转的湖蓝,渐渐流淌开成那渊源流转的长江和秦淮河。
一南一北,将应天府(明首都南京)捧在怀里,嵌在大明中央。
那明澄澄的藤黄是装裱应天府最好的颜色。
在壁画故事的延伸中,靖难之末的那场大火似乎只是江湖艺人拼凑的把戏。
应天府现在依旧黄澄澄的,
一切金碧辉煌,一切礼乐升平。
整个大明的光辉似乎都汇聚于此处。
其他的颜色似乎也是这样在流转。
朱砂扩散开来成宫殿上通红的屋瓦;
胭脂的红要深一些,那就不如再调些墨去描绘那宽广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