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休沐,不用上朝,谢云澜却还是起了个大早。
他五岁便被父亲带着习武,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在院中扎马步,这十九年来,可以说几乎没睡过一个懒觉,如今早已成了刻入骨髓的习惯。
他也不用人服侍,只差人打了点水,便自己洗漱好了。他用完早膳路过院中,见到王泰正在跟府中的侍卫们切磋比武。
王泰是谢老将军为谢云澜选的亲卫,自小便养在府中,跟着谢云澜一起习武,武艺相当不错,而且他生的又高又壮,像头牛般壮实,肌肉虬结的双臂一用力,就将一个侍卫摔了出去,赢得周围一片叫好。
“下一个谁来!”王泰叫嚣道,这侍卫的武艺太过一般,他这身筋骨都没活动开。
周围的侍卫都道“不来不来”,王泰力气太大了,接他一拳像被牛顶了一样,根本打不过。唯有一名新进府的年轻侍卫跃跃欲试道:“我来!”
王泰冲对方招了招手,年轻侍卫解下佩刀,赤手上阵,王泰则活动了一下胳膊,各自准备好后,两人话不多说,直接开打。
年轻侍卫先挥出一拳,他身材虽不如王泰这般壮实,但相对常人也算高大孔武,而且约莫有一些功夫功底,这一拳又疾又猛,寻常人可接不下。
但王泰稳稳的接住了,真正迎上对方的拳头,年轻侍卫才发现自己对于王泰的力气还是低估了,不该硬碰。
他想顺着力道后撤,却不想王泰直接变拳为掌,将他硬拽了回来。这一拽直接拽的年轻侍卫失去平衡,王泰趁机蹲身,眼看着年轻侍卫就要像上一个那样被直接摔出去,众人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踹他腰腹。”
年轻侍卫身体腾空,心中已然有些慌乱,骤然听到这一声,下意识的照做。
王泰眼下腰腹正无防守,被年轻侍卫一击得手,手上的钳制松了不说,年轻侍卫还趁着这一踹之力重新找回平衡,一个翻身落地,王泰则被踹退了两步。
四周又是一片叫好声,王泰则苦着脸道:“侯爷,不带这样的。”
众人这才发现谢云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连忙转过身行礼。
谢云澜抬手示意不必,又对着王泰笑道:“你们继续。”
“侯爷,那你别再出手了啊!”王泰叫道。
“我可没有出手。”谢云澜挑眉。
王泰:“出嘴也不行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观棋不语!”
众人“嘘”了王泰又一声,又哈哈大笑起来。
谢云澜也被他逗笑了:“好,观棋不语。”
得了保证,王泰重拾信心,再度与年轻侍卫比试起来。年轻侍卫虽然之前差点落败,但他现在已经意识到王泰的力气,这回换了打法,以灵活的身法规避卸去对方的力道,王泰一时间擒不住他,两人僵持不下。
谢云澜正跟众人一起观战时,院中又有人来。
侯府中无论主人还是下人都起得早,唯有沈凡这个点才刚刚起床。谢云澜昨日被沈凡气到杯子都捏碎了,但总归一夜过去,心情平复了些,所以此刻倒也能勉强维持着微笑。
他见沈凡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便问:“大师没睡好?”
沈凡“嗯”了一声,他看了眼院中正在比试的人群,说:“太吵了。”
谢云澜心思一转,意识到客房跟这院子只有一墙之隔,沈凡是被吵醒的,一下子觉得昨天的郁气有了发泄处,沈凡不爽快,他就爽快了,笑容瞬间真诚了些。
他佯作抱歉道:“大师有所不知,晨起练武是我父亲留下的规矩,业精于勤,习武之道一日不可废,还请大师担待。”
“好吧。”沈凡虽然毛病多,但却意外的很好说话。
两人说话时场上已然分出了胜负,年轻侍卫虽然身法灵活,但到底综合实力上不如王泰,被逮住一个破绽摔出场去。
王泰又赢一场,意气风发:“还有人来吗?”
这回是真没人来了,在场的几乎都被王泰摔过,但唯有一人是例外。
众人起哄道:“侯爷来!”
谢云澜眉梢一挑,还未表态,王泰就大惊失色道:“那可不行!”
“侯爷……”他支吾着找理由,突然灵光一闪,“侯爷那伤还没好利索呢!哪能动武!你们瞎起哄什么!”
众人这才想起,起哄声歇了下去。
沈凡也被这句话提醒,想到了庆俞昨天跟他说的,他看着谢云澜红润的气色,问:“你有伤?”
“嗯,战场上受的伤还未完全……你做什么?”谢云澜看着沈凡放在自己胸口的手,惊的话都忘了。
“你的伤好了。”沈凡淡淡道,他将手收了回去。
谢云澜眼睛一眯:“大师懂医术?”
他问出口后又觉不对,哪有大夫诊病是摸胸口的?
沈凡也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说:“不懂。”
谢云澜:“……”
谢云澜:“那大师为何说我伤好了,还……?”
沈凡那动作跟登徒子似的,得亏他不是女子,但即便同为男子,谢云澜生平也是第一次被人摸胸。
“还什么?”沈凡没懂。
谢云澜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沈凡有些明白了,他又将手放到了谢云澜胸口,问:“你是说这样?”
谢云澜:“……是。”
他退了一步,不着痕迹的避开沈凡的手。
“这样看的更清楚些。”沈凡神色单纯,完全没发现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什么看的更清楚?”谢云澜问。
“你的魂火。”沈凡说。
谢云澜:“魂火是什么?”
“是一种灵魂上的光焰,一切活着的生物都有魂火,这种光焰由天道赐予,与生俱来,保护凡人不受邪魔侵害。魂火的强盛跟生命力有关,年轻力壮者魂火炙烈,年老体弱者则如风中残烛,魂火彻底熄灭的那一刻,便是生命终结的那一刻。”沈凡解释说,“你的魂火很强盛,比一般人都要明烈,所以你没有伤。”
“原来如此。”谢云澜恍然大悟。
他不是真的信了沈凡这番说辞,只是意识到对方是在胡说八道,便顺着附和了一句,毕竟他现在名义上是十分尊信沈凡的。
但谢云澜依然不打算承认伤愈一事,做戏做全套,他在自己的侯府里都每天令人煎一碗不会喝的药材,如此谨慎,嘴上更加不会松懈。
他对沈凡笑道:“我旧伤确实没有痊愈,连马都因为太过颠簸许久不骑了,整日坐着车辇出行,大师许是一时看错了。”
他已经给了沈凡台阶,正常人此时就该顺水推舟,说一句“兴许是看错了”,此事便过去了。
然而沈凡认真的看着谢云澜,坚持道:“我没有看错。”
谢云澜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正不知如何收场时,有小厮来报:“侯爷,穆将军求见。”
“青云来了?”谢云澜面露惊讶,忙道,“快请!”
他顺势跟沈凡告辞:“我先去前院招待客人,厨房已经备了早膳,大师请自便。”
他转身要走,沈凡却突然叫住了他:“你说帮我查找心魔一事,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谢云澜面不改色的撒谎,甚至还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歉意,“大师请放心,京中若是出现什么邪异之事,我会立刻告知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