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降神雨 狄白皱眉,他抬头,顺着韩非桐指的方向看去。 十字架上的那位小士兵,皮肤白净水润,只是略微被沙尘染脏了些许。 “他”五官秀气得不像男人,身子骨娇小;“他”胳膊和大腿上的布料被血渍染湿,还明显有被皮鞭抽破的痕迹。 那双纤葱般的玉手,看起来也完全不像是握过兵器的模样。 关键是“他”右手带着的翡翠雕花夜明手镯 ,那花纹是赵国王室中特有的图样,只有赵国王室嫡亲宗女才能佩戴此手镯。 如此细想,赵国王室的嫡亲宗女,那便只剩下玉衡公主了。 “想不到玉衡公主也和我一样,冒充士兵混在这些士兵人群之中;我好歹还会武功,可她……哎,反正这下可麻烦了。” 韩非桐扶额,长叹了几声:“莫非,公主殿下也想去西域玩?” 狄白淡淡地白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赵国的狄大将军,你给孤王听好!你的这些属下们都已经什么给孤王招了!” 匈奴单于横眉怒目地俯视着四方,他用力扯了下嗓门,粗犷地大声喊道:“孤王知道你现在可能就混在祭祀台下的人群中。” 吓得台下所有百姓都不禁躬身一抖,尽皆缄口,没有人敢站起来。 匈奴单于头戴皮貂护耳帽,五官深邃,两根粗莽的黑眉连成一线,下巴上混有几根白丝的长髯编成几股辫子,末尾处混扎着红色璎珞。 他身材高大魁梧,穿着土黄色绸缎胡服,上衣较短,袖口略微窄狭,衣襟掩于胸右方,腰间系一黄金三兽咬斗纹宝石具带。 “狄白,你要是不肯拿着赵国旌旗出来,我就当场纵火,把他们从左到右一个个烧死!” 匈奴单于说到做到,他冷笑着拿起一沾了火星的火把,不紧不慢地弯下腰,将它轻放在最右端十字架的干草上。 不起眼的小火苗只要稍微接触到干草和柴火,火势便迅速蔓延…… 那士兵面露惊恐,眼球内凸显出血丝,额头淌着如千万颗的大豆般的汗水。 士兵的嘴巴被破布蒙着,依稀发出支支吾吾的求救声。 他双手双脚都被麻绳紧栓着,就算再使出全部力气死命挣扎,也照样无济于事。 灼热滚烫又延绵的火焰由下而上,他的身体渐渐冒出了股焦味…… 接着匈奴单于又拿起火把,对向了第二位士兵。 祭祀台下的韩非桐绷着一张脸,暗暗紧咬着牙根,他手持剑鞘,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爆发。 韩非桐垂眸看了眼边上不动声色的狄白,他虽然表现得心止如水,但身上却渗透出着一种幽幽杀气。 韩非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狄白并不是不愤恨,而是在镇定面对;有时候太过于冲动,往往只会适得其反。 况且,这两名赵国士兵是敌是友,目前还都说不清楚…… 于是韩非桐也极力约束着内心的怒火,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刻,匈奴单于已经将火把,对向了玉衡公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狄白坚定不移地握住斜挎在背上,被麻布卷裹着的赵国旌旗。 他眸中忽然闪过了抹异样的神采,终于忍不住凑近韩非桐,沉声叮咛:“待会儿,我去把公主给换下来。” “然后你护送玉衡公主平安回国,一路上我有用剑做过标记,你只要按照我刻的标记走,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 狄白轻拍了拍韩非桐的肩膀,嘴角划过一抹和风霁月般美好的浅笑,转眼即过。 “非桐,感谢你能陪同我走到这里,有你护送玉衡回国,我真的很放心……” “我们是好朋友,再说,护送公主回国,本就是我身为赵国人的职责!你千万别这么说!” 韩非桐一楞,他犹豫片刻,脸上不由露出慌乱之色。 狄白这家伙感觉实在有点反常,他该不会是在交代遗言吧? 韩非桐咽了咽喉咙,接着试探道:“那你呢?” “我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分寸。”狄白没有看韩非桐,他从人群中直接站了起来。 “住手!” 狄白面对众目睽睽的目光,迎着玉衡公主的点点泪光。 他大手一挥,将赵国的旌旗隔空抛出十丈远,冲着匈奴单于厉声大吼。 “匈奴王,你不就是想得到赵国旌旗吗?你拿去便是!” 匈奴单于立即命令手下接过赵国锦旗,他狡诈地挑眉,气焰照样嚣张无比。 他把火把丢在玉衡公主脚下的干草上,然后无奈地摊手,故意晃了晃脑袋,呢喃叹息。 “哎呀,孤王不小心手滑了。” “你!”狄白咬牙切齿地冷眼瞪着匈奴单于,双手握拳,恨不得立刻将他千刀万剐。 而祭祀台上的玉衡公主,她强忍着双腿被熊熊烈火灼烧的痛楚,尽管小嘴被破布堵住,但还是拼命发出微弱的呼喊声。 玉衡公主双燕眉蹙成八字,杏眼噙满泪水,对着狄白拼命摇头…… 冥冥之中,玉衡仿佛有在暗示着狄白,让他千万不要去救她!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自己的任性,所以请让她独自去承担。 玉衡公主明明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心里却还顾忌着狄白的安危。 狄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他运起轻功,从众人眼中嗖地一下消失,甚至连匈奴单于都在上下寻视着他。 玉衡公主感觉自己的眼睛,好像产生了幻觉。 紧接着,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还夹杂着幽幽暗香与簌簌寒风,从玉衡公主身旁轰然掠过。 狄白的俊脸贴近玉衡的耳畔,他身上熟悉好闻的气息,令她脸颊不由绽开阵阵红晕。 狄白不敢用青冥剑直接劈,那剑的威力实在太大,怕剑身的真气不小心伤到公主,只好用手来解绳子。 “狄白,这绳子是我们匈奴特有的绑法,一般人是绝对解不开的!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匈奴单于视线一转,缓缓落在了狄白身上,他高傲地大笑。 “你堂堂一介大将军,居然不惜把自己出卖,也要护着这个小喽啰,莫非“他”是什么重要之人?” “匈奴王,想不到你竟是个不遵守信用的小人!” 狄白手握剑柄,迅速抽出青冥剑,在空中旋转出缭乱的蓝花状。 他转身,将剑尖处朝着匈奴单于一横。 狄白仍然担心着玉衡公主,烈火还在她腿上燃烧,他心想着要是天上突然下起暴雨就好了…… 一身着缥青色异域蝉服,面部蒙着轻纱的妙龄女子,悄悄躲在祭祀台后的她,碰巧也看到了这一幕。 女子深呼吸几口气,她双手回旋运作法力,然后手臂伸直,两食指交叉呈十字对着天边,微光乍现。 她迷人的樱桃唇轻翘…… 随后,天上乌云起伏,电闪雷鸣。 刹那间,暴雨倾盆而下,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烟雨蒙蒙,方圆十里人畜不分。 玉衡公主脚下的大火迅速熄灭,周围被滚滚热烟所包围。 匈奴单于揉了下眼睛,待他回过神来时,狄白的剑已经对向了他的心脏处。 “你到底是放?还是不放?” 狄白狭长的丹凤眼,犀利地微眯着,语调逐步拔高。 他只要稍微靠近一小步,匈奴单于便会立即没命。 所有匈奴士兵见状,统统对着狄白拔刀相向。 匈奴单于一个劲儿地点头,暗暗俯视着狄白手中那把剑的剑尖处,冷冷的剑光恍然一凛,他紧张得连同额头上的冷汗,都与雨水混合在了一起:“好……” 单于右手掌心缓缓向上,示意手下们把武器放下。 他用手指着玉衡公主,心头怒火横烧,对着手下大声喝道:“你们这群蠢货,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点把“他”放了!” “遵命。”领头的那几位匈奴士兵们应了一声。 他们立即上台,麻溜地解开了玉衡公主身上的绳子。 玉衡公主瞬间两腿一软,狄白上前搀扶住她,还特意提醒她:“小心!” 匈奴单于趁狄白稍不注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当机立断地立掌对准他后脑勺,重劈了一掌。 狄白忍住了这阵猛烈的痛楚后,顿时感觉头昏昏沉沉,步伐也扭扭歪歪的,但他仍坚持搀扶玉衡公主走下祭祀台。 突然,“嘭”地一声…… 狄白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玉衡公主腿脚发软,她也跟着摊倒在了他怀里,她嘴中的挣扎呼喊声,显得微不足道。 匈奴单于不费吹灰之力,命人把狄白给拖走了,他还想这要把边上的玉衡公主给拖走,顺便拷问一下“他”与狄白的关系。 可一道黑影瞬间飞闪而过,玉衡公主便就此没了踪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