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忌让人把墓碑后面的小土坡挖开,在里头找到一把烂掉的“青钢剑”,那是一把小孩手臂长的木剑,正面写着“南宫狗蛋”,反面写着“青钢剑”。
青钢剑居然是木头做的……
燕无忌拿着烂了一半的剑柄比划了两下,谁知周围的小宫女太监们纷纷倒地,有一个人还非常出色地自己绊倒了自己。
燕无忌的脸色越来越沉,他知道这些人的反应来源于自己的过去。
他不喜欢这样的过去。
就算自己不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大侠,也应该是一个兢兢业业的皇帝。
而不是一个别人眼里的笑话。
燕无忌怏怏地回到房间躺着,司马曜屏退众人,坐在他身边,带着愧意道歉道:“鸩奴,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燕无忌还没到别人跟他道歉,他就能一笔揭过的年纪,加上他原来心里就不好受,于是傲娇地盖着被子不说话。
“我该早点发现你失忆了,这些天你一定很害怕,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燕无忌侧身卧着,嘟囔道:“那你告诉我,你刚才跟太医说的,‘从前的事情’是什么?”
司马曜没有说话。
燕无忌又自言自语道:“我刚才看到一些话本子,里面的主角叫‘南宫狗蛋’,御花园里的东西,小宫女太监的反应,我以前应该是个很让人讨厌的人吧。”
司马曜伸手,轻轻摸了摸燕无忌的肩膀,“鸩奴,不要这么说自己,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我不傻……”燕无忌眨眨眼,“可你们为什么全都用跟傻子说话的语气,来跟我说话呢?是不是我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个傻子?”
“当然不是啦。”司马曜轻声说:“只是有的时候,鸩奴有些任性罢了,但那无伤大雅,毕竟你还小。”
燕无忌转过头,“那朕多大了?”
“只有二十啊。”
“二十还小!”
燕无忌自己都觉得这个回答很过分!
但司马曜不那么认为,他活了太多太多年,在他眼里,二十不过是弹指一瞬间罢了。
燕无忌抱着双.腿,暗下决心。
他不能再做昏君了,他要做个好皇帝!
这个念头只坚持了不到一盏茶。
一盏茶后,有两人并肩而行走进屋子。
一人身形修长,五官精致英俊,身穿绘墨丝绸,丰神俊朗。
正是左相顾飞舟。
另一人猿背蜂腰,身形矫健,着一身劲装,相貌普通,姑且算是白净。
正是上将军卫星湖。
两人均是二十来岁,和燕无忌同龄。
他们同时行礼,道:“微臣见过皇上。”
还未等燕无忌回过神来,就听顾飞舟说道:“司马,我们进宫的时候看到陈太医出去了,皇上怎么说?”
司马曜点点头,“皇上一切都好。”
“那就好,陈太医医术高明,有他这么说,我们都安心些。”顾飞舟随即对着燕无忌说道:“皇上,您刚醒来,臣等本不应叨扰,但军情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卫星湖道:“皇上,边境滋扰之事已经耽误好些天了,打还是不打,您尽快做个决断吧。”
司马曜看到燕无忌有些茫然,便小声说道:“鸩奴,他们俩都是辅政大臣,左边的是左相顾飞舟,右边的是上将军卫星湖。他们说的事并不很严重,可让他们便宜行事。”
“军国大事!哪儿有不重要的!”燕无忌正襟危坐,“两位爱卿,速速与朕说来!”
顾卫对视一眼。
卫星湖:“这小子一觉醒来吃错什么药了?”
顾飞舟:“随便说点吧,反正他马上就会困的。”
两人接着互为补充地说起了具体细节。
燕无忌一开始还聚精会神,却慢慢越听越觉得头疼,明明这两个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懂,但合在一起却又听不懂了。
眼皮有些沉重,不多时就打起了瞌睡,他打了和哈欠,“算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抱着被子倒头就睡。
司马曜送两人离开。
顾飞舟问:“皇上今天怎么突然上进了?”
司马摇摇头,“鸩奴好像失忆了。”
卫星湖拳头硬了,“司马,我跟你说,这熊孩子的话一毛钱也不能信,否则他明天就爬上墙,把屋顶给你掀了。”
睡着的燕无忌突然打了个喷嚏。
司马曜看了屋子一眼,微笑道:“鸩奴这次醒来变了很多,没有胡闹,也没有提任性的要求。我愿意相信他。”
两人点头,“好吧,你有你的看法,我们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江南的堤坝还没有造好,我们这次中途返回花了不少时间,如果我们再去,可能就不会折返了。到时候如果他再胡闹……”
“我懂你们的意思,但是……我会好好照顾他。”
三人行礼,互相道别。
吃晚饭的时候,司马曜给燕无忌夹什么,燕无忌就故意扔掉。
司马曜继续夹,他就继续扔。
不多时菜盘子空了,燕无忌面前的碗碟却堆满了扔掉的菜。
司马曜把那些扔掉的菜夹起来吃了,燕无忌说:“这是我扔掉的。”司马曜拌着饭,只温柔地说一句“干净的,别浪费了。”
燕无忌用筷子戳米饭,他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疼爱他的哥哥呢?
等司马曜再夹菜过来,他就不再把菜扔掉了。
所有人都觉得司马曜太宠溺燕无忌,但只有他本人清楚,不管燕无忌是不是失忆,他都有办法让他听话。
*
晚上睡觉的时候,燕无忌莫名被热醒了,只觉唇干舌燥。
明明是气候宜人的春天,可他的额头胸口却全是虚汗。
起初他只是把被子踢走,再到后来竟是连衣服也脱了。
可由内自外的燥热却始终不减。
燕无忌望向窗外,但见乌云蔽日。
他不由想起了武侠话本子里,那些大侠总会在不知名的月夜为人暗害、身中情毒。
这个时候,就会遇到各色妖女路过,然后大侠就被迫和妖女一起解毒。
想到这里,燕无忌顿悟了。
难到是有人要暗害他吗!
让他中了必须那个啥,不然就会死的情毒吗!
如果卫星湖在这儿,他一定会劝诫道:“不,皇上,单纯只是你脑子坏了。”
但此时夜深人静,窗外圆月高悬,并没有人用口水喷醒燕无忌,于是他就在这燥热难耐、虚汗不止中望向了自己的右手。
难道他的童子身,就要被自己的右手给破了吗!
噢!不!
燕无忌抱住被子。
那可是他的贞操……
又这么僵持了一段时间,身体的燥热突然变成了皮肤的瘙|痒。
燕无忌挪动了一下身体,一部分皮肤却火.辣辣地疼痛,他下意识地去摸,却摸到了类似鱼类骨质鳞一样的鳞片。
他瞬间清醒了,整个人打了个寒颤。
燕无忌揉揉眼睛,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看到皮肤上有些地方附上了一层鳞片,伸手去摸,又发现这些鳞片是从皮肤里长出来的。
燕无忌去往桌边摸到了镜子,镜子里的少年英俊无比,让他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脸。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鬓角和脖子两侧长出了鳞片,但这根本无伤大雅。
下一刻,燕无忌发现镜子里少年,瞳孔发出碧蓝的光。
他一声尖叫,镜子掉在地上。
伺候的小宫女太监们跑进屋子,又被赶了出来。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司马曜披了一件外衣立刻赶来,他推开门,看到燕无忌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包裹了起来。
燕无忌一听到有人进门,便随手抓起东西向外扔去,“滚啊!”
空气里的血腥味引起了司马曜的警觉,他屏退了奴婢们,让他们在门外等候,自己独自进了房间。
越靠近卧榻,空气里的血腥味就越浓。
“鸩奴?”司马曜沿着床沿坐下,
鳞片连带着皮肉,一经拉扯便疼痛难耐,强行拔除后,燕无忌的皮肤表面就像曾掉一层皮,丝丝鲜血渗了出来。
不同部位上附着的鳞片还并不相同。
手上的鳞片又密又小,肚子上的鳞片十分柔软,大.腿上的鳞片松散而大块,脖子后面也有鳞片,但稍微摸一下就生疼。
燕无忌拔掉了手臂和肚子上的一部分鳞片,他看大.腿上的鳞片大块又松散,以为也和手臂上的鳞片一样,忍忍牙就能拔下来,谁知那巨大的鳞片看似松散,却和血肉勾连,稍一外拔便疼痛难耐。
司马曜察觉出不对劲,立刻掀开了被子。
被子里满是血迹,沾满了被拔掉的鳞片,燕无忌坐在里面,惊恐地用手遮住脸,“不是……不是……”接着一瞬间抢过被子,又把自己裹了起来。
司马曜回忆起那日,燕无忌坠船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燕无忌就是因为发现,自己身上突然冒出了鳞片,吓得六神无主,这才不慎掉入了湖中。
可是……司马曜心情复杂。
他该怎么告诉燕无忌,他本就不是胎生,而是从蛋里孵出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