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周朝不设宵禁,永京城又是国都,即使现下已时至黄昏,小雨淅淅,街道上仍然灯火通明,却不见往日热闹,仅剩一份繁华空壳。
街边摆摊的小摊贩见此情形,不由唏嘘的暗叹口气。
“来半斤米酒。”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来买酒,见小摊贩在唉声叹气,不由好奇问道:“愁什么呢?不过是下几场雨生意差些,改明儿天气好了不就成了?”
小摊贩闻言,边打酒边抬眼角瞥他,目光触及男人身上不同于定周百姓的服饰,心下便了然:“客官不是本地人吧?大景来的?”
“好眼力。”易心爽朗一笑,算是默认。
小摊贩点点头:“那不难怪了。唉,也不是愁生意,委实是长公主殿下病薨,没人高兴得起来。”
易心挑眉,诧异道:“长公主?那位以绝伦贤才闻名天下的羲和公主?”
“便是那位。”小摊贩再次叹气,百姓不可议论皇家事,他只能点到为止。
易心听完,粗狂眉毛拧紧成虫状,摩挲着下巴浓密胡须。
他思量稍许,将铜板放到桌面,起身:“剩下的酒水不用装了,我直接带走。”
小摊贩:“好嘞!”
易心拎着酒走远,越往皇宫方向去,守卫愈发森严,大多数人脸上浮现着相同的神色——迷茫、惶恐、以及担忧。
他视线扫过,认真记在心中,而后朝反方向行去。
绕过两条街,他闪身进入一条宽窄巷子内,一辆马车正停放墙侧边。
易心站定车前,拱手低声唤:“主子。”
话闭,气氛有片刻安静,之后传来一道清越如泉溪的温和嗓音:“讲。”
“永京沉寂如此,是因羲和公主薨逝,属下沿路听闻,公主昨夜疾病突发走的。”易心拱手回答。
周遭再次恢复静寂。
就在易心以为主子不会开口时,一只指骨分明,白皙颀长的手自内里伸出,撩开南胶州云锦所制的帘子,线条漂亮的腕骨间坠着的金镶玉碰撞出清脆叮咚声。
“羲、和?”他轻缓地,一字一顿地将这个名字念出,“封位时得九州赞礼,六国同贺的,沈羲和?”
易心知主子此番前来定周是为找寻他口中的羲和长公主,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伏低身子答:“是。”
宣宴半晌没有出声,他面色甚少的看着易心,复回落到身前长桌。
双麒麟戏珠的鎏金香炉内升起渺渺淡烟,融了车外沁凉秋雨。
他放手合帘,轻拢宽袖拨弄炉内香灰,岑薄润泽的唇轻启开合,慢道了句:“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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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玠打累了,骂累了,艰难吸着气,心头慌与恨不减半分。
她抚养养沈亦言九年,临到头来,他却送她一碗毒药,以及半月病名,甚至不顾她反抗挣扎,强行将她砸晕塞进棺材的所作所为。
沈之玠连翻白眼。
又听到太监总管顾德贸吩咐送灵的太监,小皇帝要她提前入土,于夜子时出殡。
沈之玠直想从棺材里跳出来去砍了沈亦言。
他是生怕她不能变成恶鬼来找他索命吗?!
午夜下葬!跟偷有什么区别?
但顾德贸断定主意就走,她分不清现今时辰,边唾弃沈亦言边算数,没过多久,就等到棺材一阵晃动。
不知行了多远,沈之玠被颠得欲呕,在她险些吐前,棺材停了。
紧接着,剧烈的滚动感从外由内的震起。
沈之玠脑袋直接磕到木头上,撞得头晕眼花,她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捂住唇吐起来,然而肚里空空,她只得干呕。
顾德贸有病??
她浑身疼痛难忍,终是两眼一翻,晕了。
棺外寂静,徒留倒挂夜幕的银月洒落凉白的光,照亮小片碎裂钝木。
三更钟响,乱葬岗到处荒草凄凄,冷风飒飒,树枝叶影如鬼魅摇曳。
沈之玠陡然睁开双眸,神情麻木放空,她呆愣几许,随即猛地揪住衣领,用力的像是要将肺部填满般吸气。
“咳咳、咳咳!”她偏过头咳嗽,瞳孔缓缓转动。
眼前有细碎斑驳的光影浮动。
她愣了愣。
之前棺材里有光吗?
动作比脑子快,沈之玠曲起残破难看的手指,试探性的在投进亮光的地方敲了敲——木板随她行动往挪开半指宽。
霎时,更多的光倾泻进入。
沈之玠甚至来不及喜,便将身体仅剩的力气集中到手上,拼力去推去捶那块裂缝,直到光从一线过渡成一寸,再到一拳。
“什么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