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瑶正要发作,回过神来,又懊恼地按住额头。
他被绑着,加之有赤寻封住身中灵气流动,确实没法自行穿衣。
……还得靠她!
虞瑶谨慎撇过目光,但见黑色长袍狼狈地斜挂在他身前,露出湿发垂落的左肩和被鞭子勒住的臂膀。
男人仅是嘴角轻抿,偏开视线。
简直像在同她置气。
虞瑶咬牙上前,去扶他的衣领。
他侧过身形,似在躲她,嘴上却轻描淡写道:“区区控物术便能解决之事,你又何须亲自上手。”
闻言,虞瑶指尖一顿。
灵力控物乃是入门级别的法术,哪怕天生五灵根的最低阶修士也能掌握。
然而,她虽抱着师父的大腿,在修真界混吃等死了近两百年,却并无灵根,无法积存灵气,平时全赖灵石延续寿命。
她不止使不出控物术,她根本什么法术都使不出来。
虞瑶被他的话戳到痛处,又唯恐暴露弱点,索性呵斥他,“我犯得着为你这样的人浪费灵力施术吗?”
她一手揪起男人的衣领,一手绕过他的脖子,拽住他的衣襟,也不看他,万分嫌弃地将长袍转过半圈,重新罩在他肩头。
那道拂过她额角的吐息,微微一乱。
虞瑶不悦地抬眼望去,男人脸上似乎浮起不明红晕。
负心郎才刚因吐血而面色煞白,这么快就恢复了?
虞瑶狐疑地扯过他袍襟上的系带,牢牢绑好,又不耐烦地捞起他的腰带,用力束紧。
男人始终纹丝未动,唯有视线警惕追随她的手头动作,“给别人穿衣,你倒挺熟练。”
虞瑶支起下巴打量自己的杰作,还不时动手拉平他长袍上的褶皱,“那当然,师妹小时候都是我帮她穿衣服。”
他忽沉的话音像是夹了刺,“又是你师妹?”
虞瑶瞪了他一眼。
“你最好给我识相点。”她警告他,“要不是看在她的份上,像你这样的负心郎,本该赤身被我拖去游街,受万人指责。”
男人毫无惧色,坦然正视她,“那你打算带我去何处?”
“这还用问?”虞瑶险些被他气笑,“自然是先回玄鸣宗,知会你那些师叔伯,再跟我去见师妹。”
他眸光微敛,稍作沉默后,却一本正经提议,“天色已晚,即便你急着赶路,也应当先住店。”
……晚?
虞瑶挑眉扫视周围的昏暗景象。
天空毫无日月星辰的踪影,始终呈现诡谲莫测的紫红色,难以分辨昼夜。
“我看这天色早晚也没什么差别。”虞瑶挖苦他,“分明是你不愿赶路,才想去客栈歇脚偷懒吧?”
住店势必会耽误回程,而她此行来抓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刻也不想在魔界这个鬼地方多待下去。
“夜间魔气最为浓烈,盘踞暗处的魔物皆会伺机而动。”男人淡淡瞥了她一眼,“从边境深入至此少说也需七日,过去几晚,你竟毫无察觉么?”
虞瑶不假思索地反驳他,“笑话,那些歪瓜裂枣的玩意,姑奶奶才不会放在眼里。”
男人虽被赤寻桎梏上身,却闲庭信步般踏出苍白脚尖,一步又一步,任由两条空荡荡的袖子垂在身侧,随风摆动。
“此地有魔鹰盘踞,专靠啄食其他活物的脑髓为生。半月前,便有魔修遭遇魔鹰,获救时仅余一半脑髓,神智尽失,与活死人无异。”
话音刚落,头顶竟真的传来一声划破天际的鸣唳,只是兴许被风声干扰,声音颇为粗哑。
男人一瞥上空,语气毫无波澜,“你听。”
虞瑶脊背发凉,战战兢兢抱住身躯,连大气也不敢出。
男人似在观戏,居然轻哼道:“当然,你若坚持夜行,我也只能舍命相陪。”
虞瑶几乎忍无可忍。
不就是想怂恿她住店吗?
何必如此危言耸听!
她一脚将男人的靴子踢到他跟前,“啰嗦什么,要去客栈还不快点带路!”
*
行路刚过一个时辰,便有破败的三层小楼自魔气中现出轮廓。
灯火泻出店门,在地上照出一条昏黄小径。
虞瑶拽住男人的袖子,小心翼翼上前。
脚步声忽然由远及近响起,店中瞬间涌出一群伙计,整齐列作两排,一个个垂首揣手,姿态恭敬得简直可疑。
虞瑶拦住男人,自己则戒备地靠近。
没等她踏出两步,年迈的掌柜便踉踉跄跄跑出店门,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
虞瑶眼皮猛跳。
这家店搞什么名堂?
他们迎宾的阵势,未免也太浮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