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窥见了我命运的尽头，想必侑子小姐也是如此吧。]

“……有病吃药，不要讳疾忌医。”涩泽龙彦毫不留情，“还是说你和你家那个小警察吵架了？”

D难得被噎了一下。

[我认真的。]他说，[这是我的命运，无法逃避。]

[你的命运又是什么呢？]D叹气，[一直以来逃避的，是你啊。]

涩泽龙彦倚着柜台，不想说话。

的确。他想。自己一直在逃避，所以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会有这样的结果都是他咎由自取，但是他并不后悔。能做的都做了，能补偿的都补偿了，他并不欠任何人，也不亏欠世界。

他只是想回家而已啊，哪怕从一开始就被掐灭了所有希望，难道还不允许他垂死挣扎了吗？哪怕垂下的蜘蛛之丝是根荆棘，上方锁死了道路，他都不后悔。

[你不再考虑一下吗？侑子小姐给你的那个建议，只需要献祭掉——]

“不考虑。”涩泽龙彦干脆地打断他的话，感到了疲倦，“我根本下不去手。”

“等找到太宰，我就会回去的。在那之前，劳烦你照顾一下我家的孩子。”涩泽龙彦有些头疼，“虽然我并不觉得他们会安分的呆着。”

[的确。]D十分赞同，[据我所知，横滨现在十分混乱，已经开始着手封城了。]

[所以啊，如果下定决心的话，就早些回来吧。]D支着下巴，在昏暗的内室中凝视着那具遮挡裂隙的屏风，地狱的场景描绘其上，美丽的女子被锁在牛车中，身着华丽的宫装在火焰中哀号，烛光打在绢布上面，更显得阴森可怖。

这大概是最后一枚碎片了。

也是最后的挣扎和退路。

双方心知肚明。

“泽尔达如何？”涩泽龙彦转移了话题，问的是这个世界的泽尔达。虽然他并不认为对方还幸存着。

[你觉得，作为一个母亲，她爱她的女儿吗？]D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感叹，[人类真是非常贪欲的生物。]

涩泽龙彦垂下视线，盯着染上鲜血的衣角，熨的平整的布料在剧烈运动中已经有些发皱。“我知道了。”

他说，“那再见。”

D的异色瞳中摇晃着微弱的焰火，隔着一个世界，姝色的青年轻声回应，[有缘再见。]

涩泽龙彦挂断了电话，手指一松，这个手机就掉在了地上，屏幕上碎裂出蛛网一样的纹路。

他抚摸着自己年轻的容颜，没有眼泪，无动于衷。稍微侧过身，【中岛敦】就站在旁边。

他的养子有一双十分美丽的紫金色渐变瞳眸，D曾经赞叹过它，即使青年自己就有一双同样美丽的紫金异色瞳。

“敦。”他合上了【中岛敦】紫金色的双眼，“不要看。”

“也不要记得。”

即使不会有记忆，也不要这样看着我，这样难看的自己。

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时间。

血腥已经发生，想要将这一切抹消，需要动用到自己的特权。

涩泽龙彦在这个充斥着血腥的现场寻找一个凶器，厌弃沾染了鲜血的刀叉，他从柜台上取下一瓶完好的果酒，抓住瓶颈，倒提着磕在了柜角。在玻璃破碎的声音中，瓶子爆开了一团水雾，只留下瓶颈那一小块带着尖锐棱角的瓶身。

将这里送回了原先所处的地方，窗外的黑暗逐渐染上鲜活的色彩，一点点的融回到正常的世界。

这片空间逐渐暴露在阳光之下，时间缓缓地流动，悬浮在半空中的一切事物坠落在地上，破碎成再也拼不起来的碎片。

从外面破门而入的警察和某个官方组织的人看到了一片血腥地狱，那是不该存在于此世的绝望之景。

——还有站在鲜血之中的少年，精致的和服染上了血，为鹤纹点出一抹赤红。漂亮的红色瞳孔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带着十分温柔的光。踏入这里的那一刻，无数信息通过异能涌入大脑，坂口安吾在一瞬间感受到了炸裂的疼痛。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这是自我保护机制在起着最后的作用。

他正在试图窥探不该知晓的存在和真实。

那个少年淡色的唇似乎动了动，说出了什么话，可是他听不见了。

世界在他面前破碎，坍塌成无数碎片，他看见那个少年举起了手中的“刀”，对准了自己纤细白皙的脖颈。

鲜血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