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钱,但要一个公道。”徐迈兮说。 “公道?啥公道?”李成梁害怕徐迈兮又要提及去县里,忙说:“今天你受伤已经安排你休息,你姑妈家替你挣工分,也给了汤药费和营养钱,这还不公道?” 徐迈兮看着李成梁,一字一顿的说:“我知道六叔最公正了,可我受伤只是今天的事情,以后我家的公道该找谁呢?” 她这话说的不明不白,让李成梁一愣问:“以后我一定让你奶奶不能随便打人。”他说着又厉声警告徐家别的人说:“你们也听着了,小兮也不是三岁顽童,不能动不动就打,有话好好说。” 徐友庆虽然冷着脸可也依旧点了点头,只要他点头大家也都跟着点头了。 李成梁满意的看着徐迈兮说:“现在六叔已经和他们说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处理了。” “等等……” “又怎么了?”李成梁都服了徐迈兮这丫头了,年纪不大心思咋这么多? “六叔,我以前在镇上读书的时候老师给我们讲过大地主的故事,不如今天我也给你们讲讲吧。”她说着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同意自己就开始讲了起来,把地主怎么压迫长工,坑害长工讲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中间也没有断句的时候,算是一气呵成,连李成梁都没法阻止她。 “好好的讲啥故事。”终于等到她说完了,李成梁想着终于完了。 徐迈兮笑笑:“六叔,你看这地主老财多恶毒啊,因为要给他们交租,穷苦的百姓吃不上饭穿不上衣,即便这么凄惨了,这些地主老财还不满意,经常带着打手四处打劫,别人家攒一颗红薯全家人分还要被突然出现的地主老财抢走。” “不过好在后来地主老财终于被人民的力量打败了,从此人民自己翻身做了主人,不再受压迫剥削,能吃饱饭,穿暖衣,可六叔你知道吗?咱们村啊又出现了这样的地主老财。” “你胡说什么?”李成梁一顿,瞪着眼睛厉声道:“徐明远,你看看你这个女儿,这种反动的话张口就来,知不知道这被人听到是要被批/斗的。”她被徐迈兮的话气的脸色铁青,这臭丫头越发得寸进尺,竟然一张口就是什么地主老财。 她知道啥叫地主老财吗?这话若被有心人利用,传到革委会,他李成梁第一个就会被革职查办。 徐明远也不知道女儿这话啥意思,可他却不能让自己女儿被冠上这反动分子的名声,忙说:“小兮还小,她不懂……” “爸,我懂,我没有胡说,咱们村本来就有这样的地主老财,爷爷奶奶不是吗?他们不是跟广播和电影里地主老财一样吗?咱们家一年到头幸苦劳作分来的那点东西还没捂热就被奶奶带着叔叔一家拿走了,去年过年村里分的年猪,咱们都煮上了,爷爷也来给我们端了,这桩桩件件不就是地主老财做的事情吗?” 她话音刚落徐友庆就的旱烟杆就砸在了徐明远头上呵斥道:“混账东西,你以为攀咬我们是地主老财,你们就跑得了吗?别忘了你们可都姓徐。”徐友庆不相信这话是徐迈兮这个十多岁的小丫头能说出来的,认定是徐明远教唆的,所以狠狠的盯着他。 这个白眼狼这么多年吃他家的,用他家的到头来竟还如此恶毒想弄死他们徐家,那可是地主老财啊?要是被送去革委会批、斗的,送进去还出的来吗? 平常他们不过就拿点他家的东西,而他竟狠毒的要他们的命,当真恶毒,果然跟他那个短命爹娘一个德行。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带他回来,一并扔了省的现在如此坑害全家。 ”姓不姓徐还不知道。”这个时候知道都姓徐了?可她完全不稀罕,总有一天她会脱离这个倒霉的姓。 “你说啥?”徐友庆看着今日一反常态的徐迈兮,被她的话惊得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这臭丫头知道了什么? 他半眯着眼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大儿子,难道是他说的,可他怎么知道了?这一次才闹得这么大为的就是脱离徐家? 不应该啊?徐明远不是自己亲儿子这事儿除了他和老婆子,整个葫芦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是从哪里听到了风声?难道是老婆子说漏了嘴? 徐迈兮不知道徐友庆的想法,只当他在端一家之主的架子:“本来就是,假如爷爷真当我们是徐家的人,会不顾我妈的身体,会不顾我和姐姐这两个孙女,先不说提的养老粮比别的人家多一倍不止,还隔三差五带着人来我家把能拿的都拿走,我家除了这两件茅草棚你们搬不走,家里还剩下啥了?” 徐迈兮说得激动,索性挣扎着起身把屋里的仅有的两个柜子全部打开。 然后招着门外围观的人说:“大家就进来看看,我家还剩下些什么?如今连唯一两只母鸡也都保不住了。” “瞧瞧我家过的日子是不是如电影里被地主剥削的一样,只是以前剥削穷人的是地主,现在换成了我的亲人……” 这还不够,徐迈兮挤出人群钻进厨房把中午剩下的玉米渣粥端出来,若不是有两颗玉米渣浮在面上,这碗粥跟清水没什么差别。 “我就想问问大家,让大家评评理,我们一家人一日三餐就是这样,而奶奶和叔叔家白面馒头都吃不完,到底这是孝顺还是剥削。” 徐迈兮家本来就穷,又有一堆吸血鬼一样的亲人,日子不好过也是正常,可没想到竟过的如此凄惨。 她的举动把徐友庆等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现在大家条件都不好,可不管怎么样,就算是玉米渣和红薯好歹能让一家子填饱肚子,瞧徐迈兮家,这简直比曾经饥荒年还惨啊。 难怪徐迈兮都十五岁了,看起来跟十二三岁一样,一阵风刮过,都会被吹跑。 这么一对比张卫民和徐明志家那几个孩子那叫一个红光满面,原来这是爷爷奶奶偏心没有边了,把她们的东西全养别人去了。 “这也太不是东西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就装瞎看不见呢?” “也没听说徐明远不是徐家的孩子啊,咋就这样虐待呢? “……” 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心思也是活络的,讨论八卦的兴头更是足的。 现在大家指责的声音纷纷响起,都在替徐明远一家人说话,徐迈兮环视四周后这才回到父亲身边把徐明远的裤脚卷起来说:“爷爷,我家因为没有粮食,爸爸还要下地干活只能靠喝水管饱了,大家瞧瞧这腿已经肿成什么样了?您口口声声说都是一家人,这是要打着亲人的借口逼死我们一家人吗?” 以前饥荒年代吃不上饭大家饿疯了就开始喝水,只是喝多了浑身就会水肿,渐渐的人也没力气,最后卧床不起到活活饿死。 徐迈兮记忆中父亲讲过曾经悲惨的年岁,村子里年纪大的人都还记得那个饥荒岁月,现在日子虽然还紧紧巴巴的,可绝对好过饥荒年代百倍。 但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过的如此凄惨,大家此刻都不是指责了,纷纷要求把徐友庆等人送到革委会□□,实在太没人性了,简直就是欺负老实人。 葫芦村算是百年老村,说起来大家世世代代都在这个村里,特别是年纪大的,觉得这里就是自己根,平常好些事情不敞开来说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虚伪的面基被撕开,大家自然为了保障村子的和平不允许有人在平静的土地上滋生出影响集体的事情。 集体社会就这样,大家容易同仇敌忾。 李成梁看着越来越不利的形势,终于决定放弃杨云一家人了,拍着一旁的桌子厉声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以前你们怎么都不说呢?” 呵,这会儿还推卸责任了,徐迈兮真的想反问他,刚才是谁口口声声说他们不孝顺要被抓去批、斗? 不过现在她也不敢把李成梁得罪狠了,毕竟她们家还要在这村里里生活。 徐迈兮这才委屈的说:“我爸说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若不是我害怕爸爸妈妈病倒了我和姐姐没有家,也不敢说的。” 这些藏着的事情被撕开了,又有激动的村民,别说徐友庆等人了,连李成梁都不敢说话了,稍不注意虐待剥削自家儿子也是要被批、斗教育的,这可是说要人人平等的新社会,怎么可能允许出现封建思想残留的余毒。 杨云一家这些年对徐迈兮家做的事情,别人不清楚,可李成梁比谁都清楚,一旦遮羞布撕开这事儿也就摊在明面上了。 为了防止再被捅出更多的事情惹众怒,他当机立断道:“以前怪我们没深入了解事情的真实情况,当然你们也有错,发生这样的事情应当第一时间就和村里讲,我身为葫芦村的支书定当会为你们做主,主席说过受了压迫受了欺负就要站起来,与恶势力抗争,虽然这不是恶势力,可是亲人也不该这样,你们若不说这就是家务事,我怎么给你们做主?” 李成梁为了自保,已经完全抛弃了杨云等人,不过就算这样也不忘把锅甩给徐迈兮一家一起背上,徐迈兮虽然也不喜欢他,可他还是村里的支书,面上也要让他过得去,并没有拆穿他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