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樱终于可以揉眼睛了,她倒吸着冷气也抱怨:“罗伊斯哪招来的赞助商啊,这都哪跟哪啊……”
威廉扶着她,奔向后台的洗漱间。
剧场后台只有一个洗手台,一盏昏黄的古铜壁灯打在玻璃上,和古老、恶俗的爱情片里的场景没什么区别。
连樱现在没心思加入什么爱情片当女主角,她只想冲一冲眼睛,洗掉满脸的化妆品。
然后回家,躺在小姑姑的豪华大床上敷最贵的面膜。
可有个不开眼的人,挡住了她的水龙头。
“excuse me!”
威廉也帮她喊:“不好意思,她眼睛不舒服!”
连樱等不及了,伸手拨开这个人,眯着眼转开水龙头,鞠了把凉水扑在脸上。
“嘶!”
离开炙热的追光灯,自来水在二月天里冷得如此销魂,冷到连樱不由自主地说了中文。
“我滴个亲娘诶……”
她最近跟着小姑姑追了部国内的情景喜剧,吐槽的方言说来就来。
连樱一边洗着眼睛,一边咕哝着和旁边的人说:“sorry,胶水糊了眼睛,马上好。”
她左右转动着脸,让水流冲进眼眶,忘记了头上的假发。
假发从头顶滑落,就要滑进水池时,被人接住放在了旁边。
“谢谢,威廉。”
她以为是。
可并不是,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威廉,俯视着她。
“你的台词功底很好。”
说完,他转身走了。
等冲干净了眼睛,连樱才反应过来。
那人的声线和舞台上的爱德蒙一模一样。
宏亮清澈。
而且,他说的是中文。
*
这场陪演,收获颇丰。
除了连樱的眼睛肿了三天。
那位罗伊斯口中脾气臭、性格怪的赞助人给了剧团一大笔钱,足以覆盖今年一年的开支。
连樱仰头滴着眼药水时,正好能看见修理工在搭建几块新幕布。
今年夏季的演出季应该会热闹又精彩了。
可惜,她参加不了这个剧团的夏季演出,她已经答应戏剧学院的导师今年夏天去纽约交流.
顺便,还可以回家一趟。
她把眼药水扔进化妆包,小姑姑的电话准时响起。
“瞎眼侄女,你姑姑在门口,快快快,伦敦交警又要罚我钱了。”
“马上来!”
连樱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剧院,她那位只比她大一岁的小姑姑叶青开着她拉风的古董捷豹等在门口。
连樱打开车门,把副驾驶座上的画框扔到后座,自己坐了上去。
她的小姑姑叶青三年前来伦敦学油画,绘画技巧没上进多少,和伦敦交警的仇却结的深。
“到底是哪个混蛋害你眼睛发炎的?”
叶青刚成年就买了车,开了三次被伦敦交警罚了两次,后来每次开车都提心吊胆。
“要不是看在我两有血缘关系……”
“啊呀,说了是舞台妆糊眼睛了。”
连樱笑着打开叶青扔在车上的面包。
叶青的奶奶是连樱曾祖父的二婚妻子。
说来狗血,她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在连樱曾爷爷的葬礼上。
可偏偏一见如故,连樱来伦敦上学,叶青毫不犹豫让她和自己一起住。
“青,我暑假回美国。”
连樱的曾祖母和曾祖父离婚后移民美国,她是在美国出生长大的。
“去多久?”
“一个月吧,导师要带我们去百老汇,我正好回次家,我爸说太奶奶想我了。”
“替我和我大哥问声好。”
叶青在这种时候,总不忘在辈分上揩油。
“你讨厌!”连樱打了叶青一下,叶青也回了她一击。
好巧不巧,车窗外有交警骑着摩托路过,瞥了玩闹的二人一眼。
接着,交警抬手拦车,给了一张五百英镑的罚单——连樱忘系安全带了。
这个惨剧,直到暑假叶青送连樱去机场时,依然被她念叨。
“小混蛋,没心没肺,要不是我们老叶家有钱,谁养得起你这个碎钞机?”
“嘁嘁嘁,万一真有个白马王子捧着钱给我碎呢?”
“别白马没有,先出个黑马把你生吞活剥了。”
“那不可能。”
连樱甩甩头发不以为意。
“我可会跑了,他吞我前,我一定先溜,我小时候可是百米冠军。”
那时的连樱并不知道,当真的有黑马出现的时候,她没有跑,她如飞樱,向火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