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房子正对着条河,河面波光粼粼,对岸有高楼耸立,沐浴在夕阳中,被衬得愈发璀璨繁华。
她只看了一眼便不在意地收回了视线。
彼时的岑雾并不知道,后来很多个辗转反侧的深夜,她会趴在书桌上,望着夜色中的对岸看很久很久。
-
简单收拾完,岑雾重新出门。
随便找了家店铺,她要了碗凉皮,没什么胃口地吃着。吃完,不是很想回燕尾巷,于是开始漫无目的地随便走走。
不知走了多久,看到梧桐树下有长椅,她坐了过去。
拿出手机,和外婆报平安的短信依然没有收到回复。指尖来回摩挲,看着时间,最终她还是没有选择打电话。
唇抿了抿,手机收起,她抬起头,本是毫无焦距的视线,却在不经意扫到不远处篮球场一个男生时,再没能轻易移开。
他很高,最简单的白T恤黑色运动裤,一张五官极为出色的脸,一头短寸,十足的桀骜不驯。
俯下身,他拿起了一瓶矿泉水。
头微仰。
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莫名透着野性。
突然。
他抬起眼,偏头,视线像是敏锐地朝这边扫来。
第一次,岑雾几乎是慌不择路地低下头盯着手中手机,睫毛止不住地扑闪,手机被她紧紧地攥住。
夏天的风燥热,吹得她脸颊温度上升。一同吹进耳中的是陌生的一声男声,带着笑意。
“阿沉!”
她没有动,手心却浸出了潮热的细汗。
许久。
岑雾松开不知何时咬着的唇,重新抬起脑袋。
那人早已不在那。
欢呼声起,夹杂着兴奋的口哨,几个男生在场内热烈地打篮球。
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像动漫里的男主角,以旁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闪身,长腿一跃而起,手腕轻轻一动。
一个三分球完美进框。
夕阳落上他侧脸,像镀了层光。
球赛是在十多分钟后被他利落结束,有两个男生一一和他击掌,嗷叫了声,拔高音调眉开眼笑:“沉哥牛逼!”
他有些懒散地勾了勾唇。
三人勾肩搭背地往出口走,出口就在岑雾的左前方。
等她回神,是篮球掉落到地朝她滚来。
“砰砰砰”几声。
篮球离她很近。
刹那间,岑雾坐得笔直的身体前所未有的僵硬。
她强装自然地垂下视线,僵硬到仿佛不是自己的手指颤了下,她努力动了动,假装在玩手机。
余光里,长腿越来越近。
手机被她捏得更紧了,指尖隐隐泛白。心跳在下一秒骤然失衡,像过山车般猛地冲上最高点。
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
直到,被汗潮湿的手机冷不丁地振动。
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岑雾在局促中急急接通电话放到耳边,颤音轻细从喉间挤出:“喂。”
那边问她:“到北城了?”
“嗯。”她点头,呼吸是不顺的。
他弯下了腰,离她一米远。
篮球被他单手捡起,夕阳橘色的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修长,肤色偏白。
手背上青筋脉络亦清晰。
岑雾垂着头,如坐针毡,却在不远处男生吵吵闹闹的谈笑声中清晰地听到自己被搅乱的心跳声。
久久不能平静。
“岑雾?”手机那端低沉的声音钻入耳中。
岑雾眨了下眼睛。
“嗯。”她应声。
T恤的衣角被她攥出一层层的褶皱,手心里又多了不少汗。
到底没忍住,她慢慢地呼吸着,抬起头去追逐那个少年的身影。
他已回到了朋友那,扶过一辆山地自行车,长腿轻松踩着地面,脚一蹬,干脆利落离开,飞驰在夕阳下。
夏天的风灌起他的T恤,夕阳将他的背脊轮廓照得分明,流畅落拓。
这个年纪的男生最是肆意。
“我.日,”穿着黑T恤的男生想搭他的肩膀未遂,作势朝他的车踹去,笑着大喊,“梁西沉你他妈……”
那一声梁西沉准确无误地隔着距离飘来,像一颗小石子意外被丢入平静湖面,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岑雾做了一件很大胆的事。
在心跳如擂鼓中,她拿起手机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偷偷拍照,只拍了一张便飞快地收回,收回时她的手都是抖的。
此时的夕阳快到尽头,余霞漫天,整个世界被覆上一层暗红,一抹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梁西沉!”远处隐约飘来又一声喊。
梁西沉。
她将这个名字放在心底默念了遍。
——日落西沉,余晖温柔。
岑雾讨厌日落黄昏,讨厌北城,却在那一天短暂地和自己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