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她就冲出了雾气的遮掩,看到了令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画面——
在恐惧与绝望中死去的、面目狰狞的人类,遍地残肢断臂,随处可见的内脏器官,被鲜血染红的地面——原来那些粘稠的红色液体是血液,原来风带来的是死亡的气息。
她看到了瘫倒在地上的男人,挣扎着按住被破开了一个血洞的肚子,另一只沾满泥污的手还拉扯着溢出的肠子试图把它们塞回去;她看到了不远处倒在地上,脑袋炸开鲜血四溢的尸体;她甚至看到了——
“呕。”从小到大除了在孤儿院那段时间之外都在接收良好素质教育的白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就连十八禁影片也不会这么毫无下限地放出这种纯粹为了血腥而血腥的画面,她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顾不上接触到肌肤的粘稠液体,一个没忍住就吐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的原因,她干呕了好一会儿,什么也吐不出来。
“哦?女人?”
刚刚经历了精神冲击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的白鸟跪趴在地上,就连干净的手掌和膝盖陷进了混杂着血液的沙土里也没发觉,精神恍惚到脑袋嗡嗡,耳朵里都是san值狂掉造成的耳鸣,压根什么也没有听到。
不、不行了。
再这么掉下去一定会疯掉的吧?会疯掉的吧!
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梦境啊喂!
赶紧给我醒来啊!!
她缓了缓,好不容易把离家出走的理智揪了回来,也顾不上手上身上沾上的污浊,就近跪坐在地上,狠狠地扇了只穿着运动短裤的光洁大腿一巴掌。
‘啪’的一声,极其响亮,白皙的大腿上印上了一个脏兮兮的手印,敏感的腿部神经迅速向大脑传输痛觉,白鸟咬咬牙忍住敏感的身体感受到疼痛条件反射就要弹起来的冲动,紧紧闭着眼睛——
“赶紧给我清醒过来!”
“嗯?”低哑的男性嗓音从她头顶传来,“普通人?把这里当成梦境了吗?”
白鸟身体猛地一僵,脏兮兮的手紧紧攥成拳放在腿上,她甚至能感受到掌心粘稠又粗糙的触感——那是血液杂糅着沙土的产物。
风把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送到鼻息之间,狠狠地灌入肺里,让她感到一阵比一阵猛烈的窒息感。
纤长的羽睫剧烈颤动,眼皮下不断转动的眼珠和皱成一团的眉心充分表现了主人的不安。
她缓缓睁开双眼,入目一片黑红,沾染在身上的血迹仿佛变成了从身体里流淌出来的新鲜血液,巨大的恐慌在心底蔓延,她猛地抬起低垂的头颅——
看到了一大坨非常考验视力的马赛克。
“?”白鸟动作一顿,下意识抬手想揉揉眼睛,却在看到手上已经半干掉的血迹时放弃了。
她看了看自己正常的手,又抬头看了两眼眼前这一大坨貌似正在俯视着她的马赛克,陷入了沉思。
难道,因为常年沉迷熬夜打游戏,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坏掉了吗?
白鸟不信邪地鼓起勇气扭头飞快地瞥了一眼犹如人间地狱的沙地——
胃里一阵翻涌,她几乎都要听到大脑里尖锐的警报在提醒她理智值再一次跌落谷底的声音了。
她扛住了干呕的欲望,再一次抬头直面马赛克。
嗯,果然还是马赛克。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喂!
“……”连续两次问话都没能得到回应的宿傩露出了核善的笑容,抬手正准备把这个女人鲨掉助助兴。
白鸟敏锐地察觉到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她眼睁睁地看着马赛克有几块颜色变了变,似乎做出了什么动作,她当机立断抢先开口,“那个……你好,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的突然开口反倒是激起了宿傩的兴趣——连续两次得不到回应让他还以为这个女人是个看不到他的普通人。
他暂时放下了抬起的手,俯视着眼前一脸情况外的女人,眯了眯眼。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得不到回答的白鸟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对虽然是一大坨马赛克但似乎身上没有什么致命伤口(因为只能看到马赛克的白)的男性提出了疑问。
宿傩可没有打算回答她这些无聊的问题,他眯着眼睛从她眼里看到了无法掩饰的惊惧,无趣地抬起手打算送她原地上路。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一定会杀了你这个该死的怪物!!该死的该死的两面宿傩——”由低到高的嘶吼猛然朝他们的方向扑了过来,一只手上握着断成两半的武士刀,另一只手里似乎紧紧地握着什么。
按照正常情况下,眼前这坨马赛克在和自己对话的时候应该是面对着自己的,也就是背对着那个失去理智朝他们冲过来的男人——
“小心!”白鸟下意识出声提醒,黑而亮的瞳孔在触及到男人手里紧紧握着的、从他被刨开的腹部里掉出来的肠子时猛地一缩。
‘唰’
马赛克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楚他的动作,几乎眨眼间,滚烫猩红的血液从男人的腰部喷溅而出,下一秒,尽管他的双腿任然还在艰难地奔跑,但他的上半身已经狠狠地栽倒在了沙地上。
温热的液体喷溅在脸上,白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紧缩的瞳孔疯狂颤动,浑身僵硬地一动不敢动,脑子里不断回放着男人死前充满了怨恨与绝望的眼睛。
“两面宿傩……?”
失去焦距的视线里忽然闪过一道冷硬的银光,她的视线下意识追逐着那一抹银光,耳边响起一道刻意压低的恶意低语。
“去死吧,弱小的人类女人。”
胸口一凉,紧随其后的是向身体蔓延的疼痛,就像用烧红的铁槌子一寸一寸,把每一根骨头重重敲碎,散落的骨碎深深地扎入脆弱的血管、扎入细嫩的皮肉、被血液的流动冲刷着扎进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白鸟茫然地低头看着从背后穿透了心口的刀刃,下意识伸手按向心口,刀尖穿透了掌心,留下一个深可见骨的洞口,‘唰’地一下,尖锐的刀刃从身体里抽了出去,她甚至能听到鲜血喷溅到沙地上的声音。
泊泊流淌的鲜血把脏兮兮的手掌染成了艳丽的红,跪坐着的身体虚软无力地倒在了满是血污的土地上,白鸟挣扎着捂住胸口,无助地看着猩红滚烫的血液不断涌出,从胸前涌向大脑,涌上鼻腔,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只能无力地垂眸看着鼻腔和口腔里喷涌而出的鲜血。
“……疼……”
好疼。
这就是所谓的‘百分百沉浸式感官体验’么……?
还真是……糟糕透了。
哪怕躺着一动不动,身体内部却像被几百吨的大卡车反复碾过,她只能静静地承受着心肺的疼痛,承受着大脑失去供氧的窒息,承受着疯狂跳动的心脏趋于平缓,承受着逐渐消散的呼吸,承受着……世界在眼中一点一点崩塌。
直至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