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恐怕……”江宴宁想说这样不妥,但还没说完便被温师妹堵回去。
“陆师弟虽年幼,但我是一介女流,也算扯平,若是叫师兄你亲自出马,才会叫人说是以大欺小。”温师妹说道,“难不成师兄是觉得我会刻意为难新入门的师弟吗?”
“这……”对方如此直白地反问,江宴宁反倒有些不好接话。
“正是因为陆师弟新入门,又拜在璇玑师叔门下,日后必然会有众多师弟师妹找上门,与其如此,由师兄亲自做个见证岂不是安心些?况且陆师弟深居简出,璇玑师叔又事务繁忙,我们这些做师兄师姐的自然也该承担起教导师弟门派规矩的责任。难不成还叫陆师弟一辈子不见人么?”
温师妹说得振振有词,一番道理说下来,听着也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江宴宁略有些迟疑地看向陆夕岚。
耳根子软的师兄显然被说动了,而一旁的温和曦脸上是胜券在握,显然是在来之前便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跟在后面俞师兄眉头微皱,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陆夕岚并未露出愠怒不悦的神色,江宴宁的态度便更偏了几分。
江宴宁上前两步,压低声音宽慰道:“师弟你刚上山,又直接拜入师尊门下,早晚会走这么一遭。你也不必担心,我在旁边看着,不会叫你有事的。”
话到这份上,再回绝就不太合适了,陆夕岚最终点了点头。
温和曦脸色一松,接道:“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定在明日,还能留半天给陆师弟做些准备。”
“这也太急了……”俞师兄终于忍不住道。
“好。”陆夕岚却在同时应下来,“劳烦温师姐这般用心良苦。”
不疾不徐的温吞语调叫人听不出恶意,俞师兄侧目去打量他,看不出他是真的愚钝,还是反语讽刺,心下却也生出几分别扭。
无论这位新师弟是愚蠢还是聪慧,也到底还是孩子,大费周章地针对实在是有为君子之道。
可他一没有师父做靠山,二没有实力当底气,对于这种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后他也只能在随另外两人告辞离开之前,匆匆压低声音提醒一句:“明日宗主也会到场。”
陆夕岚抬头看了他两眼,点点头,说了声“多谢”。
俞州平捉摸不准他懂了没有,也来不及多想,匆匆赶上前面的人。
“俞师兄,你在看什么?”江宴宁注意到他时不时地扭头。
“没什么。”俞州平连忙回头,“只是觉得……陆师弟有些可怜。”
后面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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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蛇从屋后的草丛里慢慢游出来、
平时这会儿它该闹腾一阵,再放陆夕岚去后山修炼,但听过前面那些强买强卖一般的谈话之后,早已没了闹腾的心情。
它又不是真的年幼的小妖怪,整日无忧无虑只会耍宝逗趣。
比起陆夕岚这样的孩子,它的愁绪都要多得多。
随着陆夕岚见的人越多,它就越能感受到沉重的压力与浓浓的无力感——难不成重来一世,陆夕岚还要走前世的老路吗?
但看着那张过分稚嫩的脸,它又无法整日将人性黑暗之类的话挂在嘴上。
它想要什么呢?
最初无非就是能让陆夕岚活下来。
上天留它一线生机,让它看到能够亲眼看着陆夕岚重新长大的希望,它想得便又更多。
想他平安长大,想他摆脱责任,自由自在,想他欢喜安然,安稳度日……
想要把他前世所欠缺的东西全都补回来。
它自己也很清楚那根本不可能。
它无法去扭转陆夕岚的天性,能够提供的陪伴也很有限,就连最重要的——保护他帮助他的能力都已经没有了。
哪怕它可以运用一些信息交换某些人对陆夕岚的保护与帮助,但不是它自己,它对谁也没法彻底安心。
本质上是利益交换的东西,最不能指望的便是“真心”。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代价”吧。
让它亲眼看见希望,却又剥夺它改变的能力。
小黑蛇垂下尾巴,情绪上的低落显而易见。
陆夕岚的掌心轻轻压了下它的脑袋,摸到两侧微微的凸起似乎又更明显了一些,他微微怔了怔,又仔细摸了摸。
小黑蛇却全无所觉,几乎温顺地垂下了脑袋。
“不舒服吗?”陆夕岚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有。”小黑蛇强行打起精神,甩甩脑袋,没再向平时一样跟陆夕岚玩闹,而是慢慢穿过草丛,朝后面的树林游去。
树林深处有一片小潭,陆夕岚看着小黑蛇一头扎进去,便在潭边停下来。
“你怎么了?”陆夕岚执着地追问。
在他趴在潭边,试图伸手下水面时,小黑蛇才从水里探出半个头,一双黑豆似的眼睛盯着陆夕岚看。
小孩儿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隐隐还有些慌乱。
小黑蛇对他一向很有耐心,偶尔嘴上犟几句,却从来没有真的一声不响地忽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