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夕岚跑到前面去,才发现两位师兄已经不在小院里了。
前面有人探头探脑地看热闹,看见陆夕岚和哑仆回来,好心的才低声提醒一句:“他们闹到前面去了,说要决斗。”
两人皆是一惊。
谢衡之不必说,刚刚才醒过来,下床路都走不顺畅,更别提去跟人打斗,而周衔羽也不是多厉害的角色,否则也不至于被排挤到角落里来。
这两人必然不可能主动说出决斗的话,八成又是其他弟子起哄,想拿他们取乐。
刚刚开口的师兄又小声提醒一句:“是跟着韩越的那伙人。”
韩越比他们早入门很多年,原先天赋也堪称愚钝,近来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自称捡到了仙草,自此修炼一日千里——与那些本就天纵奇才的真传弟子显然不能比,但比过众多外门弟子却是绰绰有余。
在那之前他本就已经仗着资历混成侧峰一霸,如今更是笃定自己未来要飞黄腾达,便更肆无忌惮,外门弟子里没人敢随意招惹他。
不乏一些想抱大腿的、走捷径的,卖几次好,便成了他身边得力的狗腿子,即便韩越不在,他们也学会了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本事。
谢衡之跟韩越有些摩擦,主要是刚上山时被韩越看中,谢衡之却不愿向他低头,因此引来韩越的不满。
狗腿子们贯会看韩越的眼色,私下里没少找他的麻烦,这次害他接连两次受伤,险些没命,也是韩越身边的人替老大出气,磋磨谢衡之的硬脾气,下手有些没轻没重。
这回谢衡之刚醒,在小院里走动,也不知谁看见了,便忙不迭地去通风报信。
周衔羽比谢衡之稍微圆滑一些,从中打着圆场,对方却不依不饶,最后干脆将两个人一起拖走,说是去演练场练练手。
“不过前面演练场好歹有那么多人看着,再疯也不至于闹出人命来。你们一个刚上山,一个没点傍身的能力,还是别跟着瞎掺和了,被那群无法无天的家伙盯上,对你们没有好处。”
这位师兄是好意提醒,陆夕岚却不能站在原处枯等,匆匆谢过师兄,他便往前跑去。
师兄摇头叹气:“小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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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衡之和周衔羽并不难找,最热闹的地方便是。
演练场周围聚集了不少人看热闹,陆夕岚垫着脚也看不清楚,但听那些人谈论的内容,便清楚谢衡之和周衔羽就在里面。
没人会主动给小孩儿让位置,最多对他挥挥手,示意他到一边去。
“小孩子来凑什么热闹!”
陆夕岚在外面绕了一圈,想找人少些的地方挤进去,但还没等找到地方,就感觉衣服一重。
有什么东西正在拉扯着他的衣角。
他低下头,顺着力道看过去,正对上一条黑漆漆的东西。
“小黑?!”
陆夕岚连忙捂住嘴,对着不满地扭头看过来的师兄干笑了一下,等他扭回头,陆夕岚匆匆拖着小黑蛇往角落里跑去。
临近山林的地方有树有大石,他躲在角落里,确定无人,才蹲下来,捏着小黑蛇的脑袋迫使它松口。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谁让你抛下我不管的。”小黑蛇哼哼两声,“负心汉!”
陆夕岚:“……”
陆夕岚:“这个词可不是这么用的。”
“我乐意。”小黑蛇努力探起身子,将下巴搁到陆夕岚的手指上,“总之你别想丢下我!你欠我的债还没还呢!”
“不是说了明日再给你带吃的吗。”陆夕岚有些无奈地叹气,“你这样跑出来,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话这么说着,他仍是顺从地放低了手掌,小黑蛇爬上他的掌心,又往里钻了钻,在他手腕上绕了一圈。
冰冰凉凉的,如同玉镯一般。
小黑蛇很努力地往里藏了藏,只要不刻意撩开衣袖,便很难看见它的身影。
“这样不就行了。”
“……”
陆夕岚打量了它片刻,放弃了将它拉出来的打算,小黑蛇非常自觉地盘好了身体,不细看这就是一条手链。
“我怎么觉得你变小了?”陆夕岚只剩下一点疑惑。
“变化之术而已,哼哼,这点小事难得倒大爷我吗。”小黑蛇得意地轻翘了下尾巴尖。
“那你不要乱动,我去看看师兄他们。”陆夕岚放下衣袖。
没有预想中的赞叹倾慕,平静得像是随手揣了根树枝往怀里塞着,满脑子还是别的人。
小黑蛇不爽地张张嘴,但想想还是又闭回去,安安分分地装死。
它不跟小屁孩计较。
陆夕岚看看那边挤满的人群,又看看旁边的小树林,想了想,挑了最近的一棵树爬上去。
离地两三米远,他便能看清里面的景象了。
周衔羽被人一掌拍飞,撞倒在旁边的石壁上,周围旁观的人下意识散开了些许,也没人上前,就那么看着他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谢衡之倒在另一边,又急又怒,却无可奈何,他这会儿面白如纸,光是站着都够呛,别说去救人或者报仇了。
陆夕岚皱起眉头,集中了精神之后,那些声音便自然而然地穿透了那些无用的喧闹,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你到底想干什么?”谢衡之咬着牙问,声音里也透着一股虚弱,“若是想要我认输,我早已认了。除此以外,我自认没有什么得罪过你们的地方,你们为何如此苦苦相逼?”
“真没有吗?”站在对面少年恶声恶气地拖长了音调,“听说前几日你随内门弟子一同下山,表现不错,还得了师叔的赏识,甚至还送了你选拔内定的信物,有这一回事吗?”
谢衡之一滞,随即恼怒道:“胡说八道,何时有什么内定信物?!”
他说着忽的反应过来,扭头看向边上旁观的人,变了脸色问他:“是你造谣的?”
身材矮小的男人长得贼眉鼠眼,站在人群里缩着脖子也格外醒目,一时间视线集中过来,他才伸伸脖子,回避了谢衡之的视线,结结巴巴地争辩。
“谁、谁说是造谣!我、我我当日亲、亲眼所见!”
他看向场中的少年,涨红了脖子说道:“而、而且可不是他凭本事挣来的,他是故意找机会鞍前马后地拍师叔马屁,之后还趁着师叔受了点小伤,照料几日,挟恩图报,才换来的信物!”
外围有人听见他的话,不由摇头,露出狐疑的神色。
“这胡百盛不是本来就跟谢衡之有仇么?这话你们也信?”
“什么时候的事?”
“之前胡百盛嘴巴犯贱说谢衡之的妹妹是被人玩死在床上的,被谢衡之揍了一顿,头皮都削掉一小块,你没看他秃了半边脑袋么。不过那是去年谢衡之刚入门时候的事了。”
“难怪他总是跟谢衡之过不去。”旁边的人头一回听说,不由露出恍然的神情。
但场中的少年却对胡百盛的话深信不疑,提着剑走到谢衡之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面露不屑。
“就凭你这种废物也值得内定?说出去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咱们北辰宗向来以实力论资排辈,就算有,也该给韩师兄,什么时候轮到你了?”
少年用剑尖在谢衡之身上来回拨弄,一个不小心便在皮肤上划开一道小口子。
“识相点还不快点把信物交出来!”
这光明正大的欺凌看得旁人眉头直皱,有人是真的心有不忍,担心两人出事,这会儿看得怒从心起,但再看看少年身后跟着数人同样虎视眈眈,又生生把那口气咽回去。
不是没人尝试过主张正义,奈何如韩越那几个小霸王实在太过霸道,有人露头便宁愿摒弃前嫌一同合作,也要将挑战权威的人一同打压回去,下场甚至会比谢衡之更惨。
曾经还有过直接被废了灵根,自此不能修炼,只得黯然下山的。
于是再多的不忍心也被吞了回去,看不下去的人只能转开视线,再不忍心也只得低下头,转身离去,不愿再看。
树上的一人一蛇也快要打起来。
陆夕岚有些生气,他自小受的是敬老爱幼,保护弱小的教育,别说他们认识,便是陌生人,光天化日之下见到这种欺凌的事件,他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小黑蛇比他识时务得多,下面人多势众,绝不是陆夕岚一个小豆丁能对付得了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万一师兄被打死了怎么办?!”
“这么多人看着呢!真要敢当众杀人,传出去他们还想不想在这破门派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