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很快,顾常睿和郭奇胜就会动起来了。
……
顾常睿并没有让顾瑾言等太久,傍晚便让老奴送来一个木盒,恭恭敬敬地捧入到顾瑾言跟前。
彼时顾瑾言正在等候顾小碧用晚饭,他坐在书房内,用烛剪挑起那个盒子,望着木盒里的一截尾指,面容勾起一抹讽笑。
青州里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说县令赵锋有个恶习。得罪他的人,他喜欢逼其砍掉右臂,再让其亲人捧到自己面前,告罪以示诚恳。
顾瑾言已经可以设想出,赵锋是怎么厉呵顾常睿,顾常睿又是如何与其讨价还价,最终以顾小碧身份不高为由,砍去顾瑾行这一截尾指,向他敷衍了事。
他握着赵锋的生死命脉,赵锋却还敢在此紧要关头糊弄他,不止是觉得自己有所依仗,更多的是没有把他顾瑾言放在眼里。
捧着木盒的老奴见顾瑾言仍有不满,赶忙叩首求告道:“恳请言少爷大人有大量,我家老爷得知少爷行此混账事,气得病卧在床,一碗急药下去,就起身剁去了少爷的尾指。老爷深知少爷德行不端、行为冒犯,但请言少爷念在老爷抚养您多年、始终礼敬兄嫂的份上,饶少爷一命。老爷为此已经将少爷遣去外祖远乡,责令他再不许回青州,还请言少爷高抬贵手,老爷说了,会竭力赔偿小碧姑娘,以谋小碧姑娘欢喜。”
顾常睿一番话看似言辞诚恳,实则是在轻贱顾瑾言。
真有心处置,又怎么会连夜将顾瑾行送离青州,还拿孝字施压。只能说回青州的这段时间,顾瑾言演得真的挺好,都觉得他是软柿子,把众人全骗过去了。
“区区一截尾指,我要他的命都不为过!”顾瑾言一脚踹到木盒上,连同老奴一起踹倒。
“来人!”顾瑾言喝令道:“将这老东西给我打出府去!”
顾瑾言将地上的尾指往老奴身上踢,嫌恶道:“小碧与我自小相伴,顾瑾行当着旁人的面、就敢欺辱她。我敬重叔父,叔父却用这截断指敷衍羞辱于我。都且不必再说,将这破玩意给顾瑾行带回去,小碧福薄,受不得他主家迁怒怨骂。”
老奴捡起尾指,抖着手将其放入木盒中。他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上前的护卫阻止,左右拉拽,直接将他拖出府去。
顾瑾言的话真假掺半,他的确要取顾瑾行性命,却也没有他所表现的,满心满眼都是顾小碧。
更多的,还是有意将顾小碧立成靶子,为他后续的计划做打算。
顾瑾言丢掉手中烛剪,没等一会,早上前去打探的李明也带着消息回来禀告。
“顾瑾行被送去了覃鞍。听其府内下人说,宴席结束后,赵锋派人给顾三爷带了话,之后顾三爷就称病卧床,避而不理。赵锋亲自去了一趟顾家,与顾三爷商议了小半个时辰,随后便从侧门离开。顾瑾行和顾三爷关起门来起了争执,那半截尾指,也无法确定是不是顾瑾行的。”
“无妨,不缺他一截指。”
顾瑾言没有明说,但李明还是从顾瑾言身上感受到腾腾杀气。
明明是一个写词作赋的文弱书生,如何会有这么重的杀气?其动起怒来,嗜杀程度,仿佛已经远胜于他们这些习武之人。
顾瑾言追问道:“本官要你去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在顾瑾言冷视下,李明执剑俯首,他回想自己打探到的消息,竟有些踧踖不安。
“是,属下探得、顾瑾行对小碧姑娘确实觊觎已久,此次也是寻着机会,故意尾随了小碧姑娘。其府内下人都在议论,说……”
“说什么。”顾瑾言负手站在李明身前,尽管他喜怒不形于色,却还是令李明倍感压力。
李明单膝跪下,回话道:“说顾瑾行喜欢婢女,很可能是因为小碧姑娘。他今日与顾三爷起争执,亲口承认,四年前就曾在书院外对小碧姑娘下过手,好在小碧姑娘机敏,未能让其得逞。属下还打听到,顾瑾行此人色胆迷天,对赵锋的女儿都敢下手,但其喜好、无一例外都有小碧姑娘的影子,府里几个抢来的妾室……”
“够了!”顾瑾言猛然呵停李明,冷眸里布着红丝。
李明心里畏惧,却突然不愿停下话。
他投奔顾瑾言,是以仰慕他状元才华,期盼能跟他闯出一片名堂,报效家国、建功立业。
任哪一位忠良之士,都不会喜欢结党营私、害人误国的宰相。
这可能是他唯一的一次机会,他必须提醒警示顾瑾言,不能让他在顾家的事情上犯糊涂,心软倒戈向宰相。
既然顾小碧是顾瑾言的逆鳞,他就该从此下手。
李明斗胆道:“大人,不仅如此。属下找到顾三夫人手下的一个婶娘,她说小碧姑娘随您入府,几位少爷小姐不敢欺辱于您,便一直拿小碧姑娘出气。就连顾三爷夫妻二人,也时常寻借口打骂小碧姑娘。小碧姑娘经常食不果腹,那婶娘见她可怜,便教了她些绣活谋生。”
李明怕后面的话没机会说,心下紧张,一股脑什么都往外吐。
他急道:“您入书院后,顾瑾行妒贤嫉能,他在书院时就曾数次克扣、断您月银,想将您逼出书院,这些顾三爷实则一清二楚。小碧姑娘为供保您继续读书,没日没夜地接绣活,这才没让顾瑾行得逞。”
李明扬声劝谏,言辞诚恳。“大人,顾三爷是个无良小人,与您仁善,不过是为了在几位宗亲前充样子,实在担不得您一声叔父,小碧姑娘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们连您带入府的婢女都容不下,又怎会真心善待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