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和我们住在同一座宫殿里,虽然这样,但后来的日子里,我总与山神在一起,就很少再见到这小孩,他似乎很害怕山神。
不过这不能怪他,冷冰冰的山神成天板着一张脸,艳艳的红唇也和刚吃了小孩似的,在陌生人眼里确实吓人。
而我与山神是完全相反的极端,雪莲虽然生在极寒的雪山上,却拥有天地间少有的热烈性情,小朋友都喜欢我的。
现在的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十岁小屁孩,自然也无法免俗。
那日山神出去不知道做什么事情,只听说与南方的祝融有些关系,我鲜少闲了下来,刚晃悠悠在后花园摘了个果子吃着玩,扭头就看见个毛茸茸的脑袋,在旁边的草丛边上晃来晃去,鬼鬼祟祟的。
“小朋友——”
我拉长语调唤道。
他不搭理我。
我随手把手里刚啃了一半的果子扔出去,他“哎呀”一声捂着脑袋站起来。
“母——”
他被我瞪了一眼。
“姨姨。”
“乖,过来。”我朝他招招手,他像条小狗一样朝我跑来。
“刚才在干什么呀?”
他正撞上我心情好,所以才有闲心逗弄两句。
就像最早最早以前的雪莲和山神,但我对于他怀着与山神不同的情绪。
每每见到他,我总想起羽山的鲧,焦黑皲裂的皮肤纵横血色的沟渠,无所畏惧地迎着头顶危机暗伏的天雷,朝我和山神呲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这便是人对于神的态度,时间无法改变,努力同样无法改变。
出于怜悯,我分出一丝耐心,以神的身份同禹相处。
但我把他当人,他却老想当我儿子。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口误将我喊成母亲之后,我终于忍无可忍地揪住他的耳朵。
小屁孩耳朵根硬硬的,正和他犟驴的性子一样。
“你怎么老想占我便宜?”我故意凶巴巴地问他,“谁教你的啊?谁和你说我是你母亲?”
他委屈巴巴地抽抽鼻子,一副小可怜样儿,“昔追大人说,说是您为禹命名。”
我就知道。
昔追,我记住你了。
“然后呢?”
“然后书上说,说,说您就是我的母亲了。”
说完他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不过依旧没能逃出我的手掌心,我拉着他后衣领,拎小鸡似的。
“那是个意外。”我故作高冷道,“下次不许这么叫我了,我才不是你母亲。”
我松开他,他一步蹦到我五尺之外,看起来是个安全的距离。
“好的。”他乖巧点头,“母亲。”
小兔崽子。
我承认,我有些时候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幼稚,我与十岁的禹展开幼稚的追逐,他一边跑一边笑,好似从没有过这么开心的时候。
我们跑到山巅,累了就一头倒在张满杂草的废弃祭坛上,我先躺倒,他跑了一会儿发现我没在追,于是也走过来躺到我身边。
我们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至少我抬手没办法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