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答应你就是。”卢靖朝指了指旁边的走廊,“回去晚了,不怕你那位搭档雷霆大怒吗?”
钱灵如梦初醒的吐了吐舌头,她慌忙端起已是温热的杯子,顾不上跟卢靖告辞就三步并两步的朝练功房跑去。
周航阴沉着脸,接过搪瓷缸喝了一大口,随即就让她开始念报幕词。钱灵站在他四五步远的地摊上,学着在这个时代高音喇叭中的广播腔字正腔圆的念了起来。
“停停停,怎么跟没睡醒似的。抑扬顿挫间毫无起伏。你手上是新春联欢会上的报幕稿,这样有口无心的跟念讣告有什么差别!要欢快、激情、朗朗上口。”周航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温热的茶水,“记住你是报幕员,不是报幕机器。”
钱灵点头重来,周航蹙着眉靠在椅背上,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让钱灵更加紧张。好不容易念完一夜,她嗓子干涩,便申请喝点水休息下再来。
周航轻蔑的撇了她一眼,“好吧,我只能等你两分钟。毕竟团里训练多,过会儿我还得去拿剧本找其他同志排练。”
钱灵想到卢靖朝曾经提过一嘴帮李团写剧本的事,脱口而出道:“是为咱们全军汇演排练的新剧吗?”
“算是吧。不知上面哪一位吃错药了,非得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八个样板戏还不够看吗?大家对台词角色都熟,又红又专还好演。我之前就劝过李团,别一心只扑在推陈出新上,当心画虎不成反类犬。”周航见钱灵坐在椅子上低头喝水,似乎对他说的话根本就当耳旁风,干脆站起身,随手在旁边抓过一张报幕稿,张嘴就开始念。
钱灵一下子惊呆了,周航面对一篇完全陌生的报幕稿,口若悬河,停顿得当,饱含感情。如果不是周航每念一段都故意停顿下,她简直陶醉在这美好而神情的氛围里。等周航一页读完,钱灵再也顾不得他之前的傲慢举止,腆着脸把茶杯双手递过去,“你读的太好了,我听着听着就感觉自己坐在文艺汇演的礼堂里,和战士们一起欢乐祥和的观看台上的精彩节目。”
周航不置可否的埋头喝水。“你是北京人吗?怎么普通话说的这样好。”钱灵忍不住没话找话。
“不是。”周航把搪瓷缸放在桌子上,指了指窗外青灰的路面,“我之前普通话说的也不好,为了纠正口音,一边听广播一边跟着读,后来还专门去捡了几颗圆润的石子,洗干净了含在嘴里来练。”
钱灵想不到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周航之前也有过几近悬梁刺股的一面,“那我之后也去捡石头子,按照你的方法来。”
“算了吧,我劝你还是别这样,万一呛到或者磕着牙不是好玩的。”周航淡淡的拿起另一本报幕词看起来,“刚才听李团说要安排你独唱?”
“是,不过是在我们新兵连自己的总结大会上。”钱灵琢磨着周航的音质,生怕在他面前班门弄斧起来。“你现在可以唱着试试。”
钱灵点点头,“歌是我自己选的,先清唱给你听吧,之后再拿磁带来和。”
等钱灵一曲唱完,周航猛的站起来,狠狠拍了拍巴掌,“比刚才的报幕强多了,这首歌在军营里不算流行,我也只在文工团里听过别人哼而已。”
“有什么忌讳吗?”钱灵有些不详的预感,她知道这个年代规矩多,尤其是在军营里。虽然选择《军中绿花》早已得到李团的首肯,但万一百密一疏,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她自己。
“也没有,就是曲调不够激昂,在某些保守的首长看来内容不够革命,他们喜欢斗志昂扬激情澎湃的。”周航认真的说,“就比如我以前当新兵的时候也参加过总结时的表演,不过那时候是合唱,上千人聚在一起唱《团结就是力量》,震耳欲聋的连房顶都快被掀起来。在老首长看来,这就叫气势磅礴,千军万马在前也能打胜仗的。”
钱灵看见周航没了一开始的倨傲,心想自己还是沾了昔日专业训练的光,不至于给前辈拖后腿。这时一位小个子的文工团战士气喘吁吁的跑进练功房,“周同志,钱同志,政治部主任紧急让你俩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