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宁低头看着满身漆黑迷雾,迷惘地朝前走着,迷雾中突然传来画面,顾长宁行走的步伐骤然停住。
寒气迫人的戒律崖,行刑长老手执法器。
“师父,我没有。”双膝重重磕在行刑的石台上,锁链从台下的玉石中穿出,扎破皮肉,刺进腿骨,牢牢锁住,越挣扎,血水流淌地越厉害。
他满目凄惶,看着对面的人不住摇头:“师父,师叔,那些都是谣言,我怎么可能和门派为敌,你们相信我?”
他挣扎,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固执地辩解,却没看清,师父眼底早就不曾遮掩的不耐烦。
身体被制,玉白的灵骨自体内一点点抽出,碾碎,时间好似无限制地拉长,疼痛,剧烈的疼痛,疼得他灵魂都在尖啸,颤抖。
滚烫的心一点点冷却,覆上血色的眸子半合着,倒在行刑台上的那一刻,他终于慢慢看清了那些人真正的嘴脸。
那样的冷漠,无情到似乎从未在他的身上投置过任何情感。
那一天,他几乎死了。
本该死在门派,死在众叛亲离的绝望里的他,却被一个叫赤焱的魔族,带入了另一个深渊。
魔界的天,污浊地让他快要无法呼吸,从小接受门派教育的他,讨厌黑暗,更加讨厌数不清也无法驱逐的魔族。
灵魂像是飘出了体外,他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自己的躯壳如同丢弃垃圾般落在噬枯井底。
井底无数饥饿的困兽一拥而上,如同获得了一顿难得的大餐。
血肉被撕开,嘎吱咀嚼的诡异声响。
明明他的灵魂早就脱离身体,发自□□的痛楚却让他疼到灵魂翻滚。
然后,他看到了一身血衣的男人。
他站在旁边看着他笑,森冷恶意的笑容,凉意瞬息传遍全身。顾长宁睁开眼,看到了聚集在身前,口中沾染肉沫,散发着腥臭的怪物。
可他还是没死。
即使只剩下一口气,苟延残喘着,竟然还是活了下来。
不是生命过于顽强,他的意志早在一次次折磨后奔溃,只因魔主赤焱,连死的希望都不愿施舍给他。
……
后来,他成了寂夜。
几年的囚禁折磨,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他早就看不清了。
他没有归路,更加连来路都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他站在无尽漆黑的通道里,看不清前路,更加没有归途,直到——
耳边隐约传来一个声音。
“为什么?”轻软的女声,脆弱到下一秒就会消失。
为什么要杀她?又为什么,不想杀她了?
孤独的灵魂震颤起来,摇摇欲坠的空间里,他看着她放弃了生的出路,朝他而来。
为什么……
明明他都这般低贱了,为什么还要有人来施舍他,给他不可企及的希望。
但直到身体被拥住,感受到怀抱的温热,顾长宁才在那一刻承认,这种温暖,原来他还是会渴望。还是会……想要,占为己有。
真是卑贱啊。
***
“啧,醒了。”
身体的感官一点点的复苏,拂过身体的清风,细碎模糊的说话声响,顾长宁从浑噩中渐渐苏醒。
脑子比身体更加快地清醒过来,顾长宁眼皮微颤,在听到陌生的嗓音的刹那,身体全然紧绷。
猛睁开眼。
碧蓝无垠的天,延展而去的绿色草地,远处丛林依稀可见的躲避着的小兽。
这里不是此前的幻境,而刚出声的,更加不是他熟悉的人。
视线迅速转回,顾长宁坐起来,看清周围几人的瞬间,眼中的恶念再度展开。
坐在距离他一米之外的沈月庭疏远且冷傲,而她左右两侧,坐着三个同样衣着的修士。
原来,梦境里的温暖,也会是假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