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夫妇二人的身份,清秋顿时如坠冰窟。要知道玉泊山上的山匪恶名昭彰,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如今她和陶酌风才逃出虎穴就又落入狼窝,若不赶紧离开,焉能有好?
强压下心头的恐惧,等到那对夫妻进了正屋,清秋缓缓拉开厨房的门,小跑着进了偏屋。
屋里未掌灯,陶酌风刚刚喝下了药,脸色潮红,额上满都是汗,睡梦中不断地喃喃低语。
“醒醒,得走了!”清秋推着他肩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陶酌风此时烧得晕晕乎乎,正在半梦半醒虚实难分之际,被她晃得睁开条缝,便瞧见幽暗的房中,一个惊世绝艳的漂亮姑娘正守在自己床前,一脸焦急之色掩都掩不住。
好像他幼时病中梦见的神仙姐姐。
只是他烧得两耳几乎失去听觉,只能看见她红唇开合,却一个字也听不见。
见她实在着急,他无力回应,用尽力气,也只能抬起一只手来,轻轻攥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他病情着实严重,可若不尽早离开,还不知会遭遇什么。
清秋无奈,干脆放弃了将他唤醒的想法,身子一矮,将他一只手臂架在自己肩上,连拖带拽把人弄下了床:“你撑着点,等离开了这土匪窝再睡。”
陶酌风虽然高大,但身材瘦削,清秋使出全力,竟也能带着他走动,只是速度实在快不起来,急得她满头大汗却也别无他法。
好在那对夫妻进了正屋便没再出来过,清秋和陶酌风一路顺利的跑出小院,冷风一吹,陶酌风似乎清醒了些,倚着清秋疾步往村口走去。
然而刚刚绕过那口井,转过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队身穿夜行衣、面带黑布遮脸的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山中下起冬雨,夹杂着几片雪花,阴沉的暮云遮住月光,夜鹰凄厉悲鸣。这群人静静站在村口,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诡异静谧得骇人。
正是那帮玉泊山的山匪。
那个妇人也在队伍之中,指着清秋和陶酌风对为首一人道:“大当家的,就是他们两个白天来借宿。”
那被唤做大当家的虬髯大汉鹰目一凛,迈步走向清秋,步伐沉重稳健,吓得她连连往后退去。
陶酌风见状,咬紧牙关抬起胳膊,挡在清秋身前,有气无力却盯着那人道:“别碰她。”
不料那人却在他跟前站定,直勾勾地看他两眼,抬手扯下了蒙脸的黑布。
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如蜈蚣一般从眼下一路蜿蜒到唇角,伤疤早已愈合,却仍是深深的、凸起的红色,可想而知当初受伤之时,脸上定是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看见他这张脸,陶酌风陡然张大了眼。
瞧他这副见了鬼的神情,大汉冷笑一声,一把扯开他的衣领,将他贴身带了多年的一只鹰爪拽了下来,指着自己脸上那道疤痕:“国师卜卦果然从无失手。小子,当年我就说过,总有一天我会逮到你,把你扒皮抽筋,骨头扔到山沟里喂狼。
“十几年了,我这张脸,和我兄弟的命,该还了。”
……
玉泊山顶,宫哲长身玉立,俯瞰着另一侧的村庄,如同审视着治下舆图,胜券在握。
神武卫站在他身后,个个犹如蓄势待发的猛虎,只等宫哲一声令下。
展晟走上前来,对宫哲拱手道:“王爷,唐老幺已被押回乾州府衙,之前强收的平安税也已命人从他家产之中收缴,三日内便可退还给乾州百姓。”
宫哲带唐老幺来玉泊山的初衷,是想借他的手直捣山匪老巢,可既然他并不清楚山寨的位置,留在身边就只是个累赘。
“嗯,”宫哲淡淡回应一声,下巴微扬指向山下的村庄,“看出什么没有?”
展晟顺势望去,瞧了半天,恍然大悟:“这村子四周都无耕地,玉泊山上草木多野兽少,不种地不打猎,他们靠什么为生?”
“房舍盖得也不对,”宫哲沉声道,“上京以西气候潮湿,我们沿途经过的村落,越靠近乾州,越多防潮的柴垛,这村子里却没有,可见平日里无人生火造饭。”
“王爷的意思是……”
宫哲眼神冷厉:“这是山匪设置的疑巢。”
行军打仗时,为将者会根据地形地势与敌我情况设置疑巢以诱敌。只是山匪毕竟不同于军队,占山为王本就不可能长久,引起朝廷注意只是迟早的事,一旦朝廷派兵围剿,就得立即撤离,有时间设置疑巢,还不如选个易守难攻的山头,建个坚固的寨子来得划算。
再加上先前在阴桩子旁抓住的山匪,遭遇官兵、身份暴露,竟也能镇定自若,临危不乱,实在不像寻常山匪该有的胆识……
宫哲心中疑窦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