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果然看她了呀。
烟雨有点激动,心也连带着狂跳起来。
她把原本握着的手送在他的眼前,摊开来,一枚可爱而精致的小猫爪在她的掌心躺着。
“小舅舅,这也是我做的,多可爱啊。”她由衷地赞叹了一下,献宝似的托给顾以宁看,“多亏有它。”
多亏有它?顾以宁长眉微动,有些意外。
此时是正午,日光由侧方照过来,毫不遮掩地落在她的眼眉轮廓,令她像一团春日的雪,白的耀目。
多亏有这小猫爪,才使他看见了她?
或许是意识到小舅舅的迟迟不言,烟雨就有点慌张,局促不安地把小猫爪握在掌心收回了。
“不可爱吗……”她小声嘀咕了下就又抬起了头,“小舅舅,您也是去吃酒?”
她收回小猫爪的速度太快,像是小猫儿在树丛里一闪而过。
顾以宁嗯了声,向她的侧方走了一步,将将好挡住了些许直射的日光。
“你有什么难处?”他忽然的开门见山,倒让烟雨怔了一怔。
没有日光的直射,烟雨的小脸便舒展开来,她悄悄往小舅舅的身前挪了一点点,就把日光全部躲开了。
小舅舅的身量可真高呀,烟雨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才仰看着小舅舅,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只有一点点难处。”她认真地想了想,抬头看小舅舅也在认真的听,于是就一面想着,一面道,“若是旁人指责质询我,我该怎么回应呢。”
她想到了方才长房二房两位姐姐对她的嘲讽,自己当时面红耳赤,一句有用的话都说不出。
小姑娘的问题有点孩子气,顾以宁嗯了一声,眉宇间带了几分认真。
“你从前如何应对?”
烟雨立刻想到了方才顾珞的话,委屈的情绪漫上来,眼圈一瞬就红了。
“……她们说的都不是真的,我解释了,她们也不信——”
顾以宁静静地看着她。
名字叫烟雨的小姑娘,方才还晴方好,一霎就弥漫起了濛濛烟雨。
“委屈么?”他问的轻描淡写。
小姑娘使劲儿点了点头,两颗泪珠儿就落在了地上。
“根本不是她们说的那样……”她哽咽着。
顾以宁嗯了一声,微微顿首。
“委屈就落入了旁人的陷阱。”他语调和缓,不疾不徐,“遇上指责质疑,不要解释,不要辩白。”
烟雨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可是,我不是她们说的那样啊……”
顾以宁哦了声,“别人在乎么?”
他说话的样子很认真,以至于看在烟雨的眼睛里,有些淡淡的冷漠。
“有时候,主动攻击比自证清白,有用的多。”他说完,垂目看了看懵懵然的小姑娘,“好好想想。”
烟雨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努力把小舅舅的话记在了心里。
“小舅舅,谢谢您的教诲。”她往一边儿看了看,小舅舅的长随石中涧在三五步外,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是个机灵的小姑娘,知道小舅舅这时候一定有什么事,这便欠了欠身,弯了弯眼睛道,“您一定有许多大人的事要忙,我就不打搅您啦。”
大人的事?
顾以宁眼睛里就浮起了一星儿的笑意,他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若再遇上这样的事,该知道如何做了么?”
烟雨想了想,用极其诚恳的眼神望住了小舅舅。
“知道了。我听我娘亲说,浙东的山匪会在手臂上刺青,以示凶狠。”她认真极了,“有的会刺上一条下山猛虎,有的又会刺一条翻江倒海的巨蛟。”
她把掌心重新摊开,露出了那一枚精致可爱的小猫爪。
“我是个小姑娘,没有无缘无故露出手臂的机会。所以下回我就做一只下山猛虎、翻天巨蛟的发饰戴在头上,教旁人看了,都要瑟瑟发抖。”
烟雨说完话,世界好像静止了。
顾以宁无言以对,好一时才点了点头,准备提脚离开,偏偏这小姑娘还恭恭敬敬地送他:“谢谢小舅舅的教诲。”
我教你的,是这个?
顾以宁淡淡地嗯了一声,负手离开了。
烟雨一直望着小舅舅的身影走远了,这才高高兴兴地向河清园里去。
青缇从头听到尾,这会儿满头黑线地跟在自家姑娘后头,问了一句:“六爷教您的是那个吗?”
烟雨笑的眼眉弯弯,“我听懂了呀,我同小舅舅逗闷子呢!”
青缇舒了一口气,也笑了出来,“您胆子可真大。”
烟雨一面走,一面把小猫爪戴在了发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