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的挺突然,后事也是村子里面的人帮着张罗的,卓叔早年也说来以后事要和婶子合葬的,”村长看着眼前的衣冠楚楚的四人,语气有几分的迟疑,“以前也没听卓叔说还有亲戚在。” 村长这话说的也算客气了,龙王村是临江市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村子附近有座龙王山而得名,村子里面的人口原本就不算多,现在也如同寻常的农村一样,只余下一些年纪大出去了也不适应外头生活的老人和一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留守的孩子。 出去的有些回来修了老房子,也有些干脆接了家里人出去了,哪怕现在修了路,车能开到村口了,村子里头依旧安静的很,也就逢年过节热闹一会。 村长快六十了,他口中的“卓叔”是他们村里面的女婿,五十年前也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后头娶了村子阮家的姑娘,只是说起这人来村长多少也还是有些看不上的,一来不会种田二来也不会下地,只会什么算命看相一类神叨叨的东西,要不是阮家的姑娘病怏怏的一看就是没几年活头的模样,哪里会有正经人家舍得把女儿嫁给这样的男人。 村长那个时候还小,但村子里面的老人那也没少说这些事儿,老人们都看不上老卓,长期耳濡目染之下顺带着村子里面的那些个小辈儿也都看不上人。 索性两人结婚之后也没有在村子里面呆着,老卓带着病怏怏的媳妇走了,一走就直到四十多年前的时候老卓才回来一趟,抱着自己媳妇的骨灰坛子,那个时候差点没把村子里头的人吓坏。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些个老人也都渐渐不在了,就连当初听着人讲古还是个小屁孩的村长也成了老人,原本他们就一直觉得老卓就是个无亲无故的,现在猛地一下出现了人说是亲戚,这也还真是叫人觉得奇怪的。 “早年不太平的时候分散了,直到后头这才又重新联系上。”几人之中的长者岁数看着比村长还要年长上不少,周身气度不凡,看着就有几分领导人的感觉,看着就有点让人忍不住挺直了腰杆子,不过人说话的时候倒是客客气气的,“依着辈分,我也得管人叫爷爷的,也是我们这些个做小辈的没用,后事上也多亏了你们。” 村长听了这话,越发觉得这人就像是领导下乡慰问似的,心里面七上八下,但嘴上不敢这么说,操着一口带着方言口音的普通话开口:“都是一个村上的,乡里乡亲的我们不帮衬着谁帮衬着!阿萌丫头人也还小,很多东西都不懂哩。哦,阿萌就是卓叔的孙女,听说是捡来的,倒也真是当孙女儿来宠的,不过姓了婶的姓,姓阮。” 这话听着好像是邻里关系不错,可村子里面谁不知道这事儿那也是办得十分不情不愿的,之前还在闹着怎么把人从村子里头赶出去呢。 不过村长觉得这也不能怪他们不是,主要还是前两天那事儿实在是太叫人瘆的慌了。老卓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回来一趟给他婆娘上香扫墓,在村子里面也住不了几天,他们也没觉得有个啥,就前几天老卓带着丫头回来了,可那个时候的阮萌已经和断了气的人一样没声没息的,老卓回来之后那又是定棺材又是刻石碑的,原本还以为是给他孙女准备的呢,倒是没想到最后用上的是老卓,那没声没息的人倒是醒了过来。 老卓去了和阮萌醒过来这事儿也不至于让村子里头的人惊慌非得闹着把人给赶出去的事情,重点还是老卓去的那天晚上电闪雷鸣的,那叫一个凶狠,就和落在他们头顶上似的,恨不得把天都给劈空了一样,劈了不知道多少道才消停。 第二天一早村子里面有人上山捡雨后出的菇子,结果咋样,看到的老卓之前挖的那个坑里摆了那棺材,阮萌那丫头精神地站在坟头呢,坑里那棺材也还没合上,老卓就躺在里头,硬挺挺的明显已经断气挺久了。 这阵仗闹的人心慌啊,村子里面剩下的大多都是老人孩子,老人么总是比较相信那些个事情的,逢年过节给去了的长辈烧纸上香那是半点不落,庙里烧香拜佛念经基本上也不缺场,出了这样的事情,老人们哪能不多想,任谁看到那原本就和死了没差别的人活了而前一天还和人说话活蹦乱跳的人却死了都得多想。 村长也怕的很恨不不得人早点离开,可对着一个小姑娘他做不到这么绝,还有就是总觉得阮萌醒过来之后和以前不大一样,以前的时候也就觉得这丫头长得是真好看比电视里头的明星还好看,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爹妈能够狠心不要这样漂亮的孩子,现在吧,看着这丫头总觉得眼睛都不敢对着看了。 要说眼前这老头子看着像是个当官的,让人忍不住要挺直腰,那么现在的阮萌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庙里面的菩萨,总想把她给供起来。 “嘿,这名字可真逗。”其中一个小年轻忍不住笑了一声,他这一声笑换来了旁边一直绷着一张脸的人一瞪眼,他摸了摸鼻子,鸟悄着往着后头缩了缩,安静的像是个鹌鹑似的。 村长把人领到了阮萌家门口,那是很寻常的老房子,小二楼,不算太大,造的大概也已经有好些个年头了,从外头的色泽就能够看出点历史来,带着一个小院,院里头种了一颗银杏树,这个季节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树下摆着一张藤摇椅,微微晃荡着,大概也是有些年头了每摇一下就会发出点让人牙酸的咯吱声。 藤椅上躺着一少女,年纪不大着了白色的长袖长裙,长发如墨一样散着,漫不经心地一眼看来的时候几乎让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不知道为什么半点也不敢再看过去。 村长被那一眼看的几乎就想跪下磕头上香,比大年初一上庙里抢头香都要来得激动,好悬才没一把跪下去,他一边琢磨着这妮子咋地就成了这样呢,一边磕巴地说了:“阿萌啊,你吃过饭了没?来的人听说是你爷爷的亲戚,你们先说说话,有事儿去我家喊我哈,我先走了啊。” 村长把话说完,就忍不住先走了,他总觉得自己要是再留下,只怕就真的可能会给人跪下磕头上香求明年孙子学习进步考第一儿女在外打工钱多多上哪儿都是平平安安的了。 村长一走,院子里面就一片的迷之沉默。 倒是躺在藤椅上的少女靠起了身来,看了站在院子里头的四人,指了指藤椅旁的石桌石凳,“坐吧。” 桌上放着一个茶壶和四个茶杯,茶杯里面已经倒了热茶,热气氤氲,刚刚好的四杯茶那也是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这是早就已经知道他们会来? 老人率先坐了下来,端了桌上的茶杯还没靠近鼻子呢就已经闻到了那四溢的茶香味,抿了一口之后那茶水也有别于遗忘喝过的茶,只觉得整个人耳目一下清明了,一路上的疲惫也似乎一扫而光,整个人觉得轻松了不少。 老人将茶杯里头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看向少女,按照辈分来算,他们两这算同辈,但他都已经是暮年了眼前这姑娘才十七八的模样,倒还真是有些不好说了。 “你叫阮萌是吧?小爷爷临终的时候托了我照顾你。”老人想了想之后开口,“他临终前把你托付给了我,你别担心。” 老人指了指坐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人,“这个是我大儿子的大孙子卓梵,这个是我小儿子的儿子卓铭。”又指了指戴着金边眼镜提着公文包的男人,“这是陈律师,是小爷爷委托的律师。” 说完老人又朝着两人一瞪眼,一脸威严:“还不赶紧叫人!” 卓梵绷着一张脸冷若冰霜,而卓铭岁数不大,看了看人,又看向他爷爷问:“爷爷,我得管人叫啥啊?” 老人伸手给了卓铭脑袋一下,“叫啥,叫姑奶奶!” 卓铭一脸的日了整个动物园的表情,他瞅着人看着都比他小的多,居然还要叫她姑奶奶,这感觉特么叫一个酸爽,不是应该人管他叫“哥哥”的么,或者“欧巴”也行的。他纠结着一张脸去看自己的堂哥,就见自家堂哥毫无负担地叫了一声“姑奶奶”,那字正腔圆的就像是在部队里面喊“报告”一样。 “还不叫!”老人又顺手给了卓铭一下。 “姑奶奶。”卓铭声音细得像是蚊子哼一样。 阮萌看了卓梵和卓铭一眼,叹了一口气,像是肉疼一样在藤椅边挂着的一个很具有后现代风格百家布样式薄薄的小布袋里面掏了掏,掏了一串珠子和几根红绳出来,似乎十分不舍得地从那一串珠子上解下了三颗珠子来,又把剩下的珠子放回了布袋里面,然后在手指翻飞之间将三颗珠子作成了三串手链,递了出去。 珠子上有雕凿出来的细纹,有几分怪异,不像是那些个装饰用的花纹,但也不像文字,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万年桃木珠,有劫挡劫,没劫护身。”阮萌一脸心疼地说,“是个正经好东西,平常我都舍不得送人,要戴好。” 老人:“……” 听闻这孩子之前似乎出了问题,现在看来似乎还真的有些问题。 虽说不大相信,但老人还是和和气气地接过了手串,递了两串给自己的两个孙子,用眼神示意两个孙子长辈给的东西不管怎么样也要感谢这份心意一定要戴上,自己也顺手把手串给戴上了,这才开口又问了一句:“小爷爷他是怎么去的?” 阮萌看了老人一眼,语气平和:“我说他是被雷劈死的,你信吗?” 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