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地盘后,对着抱琴,苏子卿开始痛哭流涕:“我只是不想纳一个良娣而已,父皇就因此打了我,到底是李昭仁是他儿子还是我是他女儿?!” 想着前路坎坷以后的日子将如何无望,仗着房内只有抱琴在这,苏子卿逞尽了撒泼打滚之能事,毫不顾及自己皇太女的形象,“等那李昭仁真的进了东宫,那父皇岂不就是他的靠山了?我以后是不是都要战战兢兢度日了?现在不逃婚,我还更待何时?!” 抱琴端站在一旁,仪容端雅地越发把苏子卿衬托地如无礼村妇一般。 也许是看不下去了,沉默了许久,抱琴才宽慰苏子卿: “殿下尽请节哀...依奴婢看,陛下应该并不是因重视李昭仁而打殿下,毕竟......” 说着,抱琴长长地叹了口气。 “陛下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殿下也该谅解下陛下才好。” 抱琴一向心思缜密,有时苏子卿参与朝事时一些不太懂的事故人情她都能帮着参谋定策,闻这言苏子卿便抬了头:“那你觉得父皇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陛下的事情奴婢不敢妄下定论......”她慌忙福了一礼,然后说道:“不过那些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事说一说倒是无碍,这些话我也只敢在没人的时候才说...不过于殿下面前说这些想必也无大碍。” “有什么话你就尽管说罢。”见抱琴语间踌躇,苏子卿便配合地道:“说地好了,我便赏;说地不好,我就当没听过就是,决计不向旁人透漏半句。” 抱琴斟酌了下,才道:“其实殿下也知...天子只是傀儡,已被李家把了主权,事事容不得凭心自专由。而今李家又出了李昭仁这样的人,上有长子与家中党羽把控权政;下有庶子李昭仁带兵握了军权。试问谁为天子,面对如此世家,又能不会忌惮?” “李昭仁文采姿仪能否有资格做殿下的良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昭仁若是成了殿下的人,他为一介庶子,又如何再为李家效力?这一纸圣旨下了,纵使他李家一时权倾朝野,可也不至于敢公然抗旨吧?以后李昭仁已是您的人,他哪怕再去战场杀敌,立再大的功劳,最后还不都是会成为您的业绩?” 抱琴说了这么多,苏子卿只注意到了一点:“你是说...纳李昭仁为侍郎这件事,那老头是非常不情愿的?” 抱琴恭敬一礼:“是的。” “那我纳!”苏子卿一佛袖就站了起来,她“哼哼”得意笑了起来:“所有能给那老头添堵的事儿,我都乐意干!” “殿下...瞧您那不安好心的模样,这李侍郎若是进了东宫后,恐怕倒霉的不是你而是他了吧?” 见苏子卿这模样,抱琴不禁开始汗颜。 “你这话我爱听!” 苏子卿一个脑瓜崩弹在抱琴脑门上:“走着瞧吧!孤就不信孤堂堂一个皇太女,还治不了他一个良娣!” 有时苏子卿都觉得,抱琴不做宫中女官太可惜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抱琴最后竟成了苏子卿的侍女。每次苏子卿向她表达自己的疑惑时,她都总是支支吾吾,久而久之,苏子卿也渐渐将这个疑问遗忘了。 苏子卿不禁开始幻想那李丞相在来日明明郁闷非常,却还要强作出一脸欢喜的表情。越想越喜,便一拍大腿:“父皇这一手果真是妙!” 苏子负手而立,摇头而叹:“父皇暗箱操作的本领,果真是比我厉害的多了;生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果然不假!” 如此前思后想,苏子卿再也不憋屈了,李昭仁要是长丑就丑吧!大不了冷落他就是,纳他为良娣的好处太多,以至于苏子卿再不在意关于他的相貌问题了。 抱琴一席话,听地苏子卿分外畅快,连屁股上的伤都忘了;等一坐下,不免又呼天强地哀声不绝。 此时李昭仁还在沙场上行军打仗,皇帝的圣旨正往边疆传去,因而离他回大晏宫廷还有几日的时间。趁此间时日苏子卿便安心养伤。 期间,为了放松心情,苏子卿还在宫外游了一次。只是那次她方一出门,人流便拥堵难当,好在皆被仪仗隔开。路人皆疾奔蜂涌,仰脖如拱桥,像对珍稀动物似的瞻仰着苏子卿。如云人流中,有声音窸窸窣窣: “看......” “那是大晏皇太女......” “传闻整个大晏脸皮最厚之人......” ......苏子卿的心情不是很美好。 几天后,载着李昭仁的马车,就浩浩荡荡驶入了宫。 因李昭仁身份不简单,且这是苏子卿第一次纳良娣,故她须亲自于宫门外带一众人前去迎接。 此间正值秋季,碧瓦流溢间却有不少芳菲仍然灼灼其华。眼见那翠帷马车渐渐驶近了跟前,苏子卿已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论李昭仁长什么样,自己都得保持镇定、冷静。 苏子卿暗暗告诉自己,得克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要教自己失了这个身份所该有的礼仪。尽量使自己一举手、一投足,都彰显着自己作为大晏的皇太女所该有的仪态风姿。 终于那马车停下了—— 苏子卿老远就见着了,随在马车左右的都是些身着戎装或甲胄的兵士。由旁边这些随从的衣装,就可看出马车里的人平日里的穿衣品位。 此时,哪怕真从马车里,钻出个黑面虬鬤的李逵样儿将军,苏子卿都不会觉得奇怪。 马车一停,随即就见一只素白的手从里撩开了车帘,腕上却不是箭袖、不是护腕、而是红底绣金的广袖。 苏子卿此时也看清了这些,心跳便骤然慢了一拍,不由的拿自己的手比了一比,心里开始疑惑。 一个长年征战且屡建奇功的将军,会生出这般白如明玉的肤色吗...... ...连阳光落在手背,都能映出一层华光来...... 随着那车帘渐渐被掀起,苏子卿便看清了那人的衣装,李昭仁身着朱红色袍子,衬里曳长,广袖衣襟上绣了几许金色的藤蔓。他踏身下车,举手投足间姿态不甚飒脱,处处都透着一个常年征战的将军所俱的雷厉风行劲儿。 于近此时,苏子卿才算是看清了李昭仁的模样。 那人逆了光而站,朝阳落在身后,让他正立于光与影的交界处。脸也便如此晦暗不明。可苏子卿却又分明看清了他五官:眼如丹凤,唇若涂朱,身挺如松,颡颐外朗。长发似鸦羽流泻而下。虽面色端重,目不斜视,容色却是说不出地艳旖逼人。 苏子卿突然想用打自己一巴掌,来检验自己是不是到了梦中。 从身边的人不约而同露出的惊异之色,苏子卿就知道,他们跟自己,都有着相似的心情。 苏子卿暗暗惊叹: 世间...竟有如此艳若桃李的男子......?! 且他还如此千里迢迢前来做自己的良娣...... 苏子卿突然升起一股女人所独有的虚荣感。 李昭仁抬首向前看,一眼就见到了站在最前的苏子卿。那女子身形微削,肤白唇淡。着一身华衣,发随意地挽了几挽,间缀几件金饰,余下很是稳当地泻在身后。明明是一双满是算计的眼,笑容略显奸滑,眼漪却是意外地清澈。让人见之不禁生出无奈和好笑。 默默叹了口气,苏子卿上前一步。先是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才慢慢端起自己的架势,温言而自带威压地拖长了音:“李将军金戈铁马远到而来...着实是辛苦了,待孤引将军入宫共酌一杯,为将军迎风送驾,洗洗身上的风尘,将军......” 说到这里,苏子卿心里已经开始忐忑无措了,但架势不能垮。还是强作自若地道:“不知将军...你意下如何?” 李昭仁静静瞧着苏子卿,目似幽夜、神色沉抑不明,许久之后,苏子卿才听到一个带了几许冷意的声音缓慢地道:“好。” 苏子卿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不知为何心底竟是一寒,心里暗暗警戒起来。想着这果真是一个长年奔波沙场的将军,只是一句话,就能让她这等没能力的小人物胆战心惊...... 宴会席上,苏子卿频频打量他,李昭仁却权当那目光不存在一般,只是正常地饮酒用膳。 席上的宾客至高都只是三品官员,因而宴会上也没发生任何异状。 宴会尚未结束,李昭仁便先被几个宫人引入了东宫一间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偏房待......待寝...!! 如果不是因为李昭仁只是个侍郎,现在去的就是苏子卿的房间了......!!! 感到身边的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中都隐隐带了丝暧昧之意,苏子卿脸上阵阵烧地慌,都要吃不下去了。想摔筷而去,又怕自己多年营造的温和仁德的形象被破坏掉,说不定会因为宴席上失仪而被言官们参上一笔,只得忍了。 苏子卿饮下一杯酒,假意扶了下额,客套说道:“孤不胜酒力,怕要先行离席了,众位大人慢慢喝,慢慢喝...” 看见周边的人一个个客套着说“殿下醉了就先去吧!先去吧!”,暗地里却在交头接耳哀叹摇头,苏子卿的脑子里轰隆一声,又明白自己做了件错事。 刚刚李昭仁的艳丽色相这里的众人都见识到了,苏子卿现在这么明目张胆地急急要走,想必不少人都觉得皇太女是急色急的。 苏子卿看着地上,边走着,口里碎碎念:“孤是大晏皇太女,不同于普通女子;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