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来信到了不久新帝的旨意也到了宣召赵玺轻城夫妇回京奔丧并令赵玺即刻将大军的指挥权转交给征西将军郭富贵。
轻城一下子听出了其中的凶险太子不现在该称新帝了是要趁机夺了赵玺的军权。没了军权的将军,便如拔了牙的老虎,还不是任人宰割?
而那位征西将军郭富贵也就是昔日与王用将军不和,买走全部人参刁难王夫人的那位,素来与英王、王用、赵玺不是一条线上的人。如今看来原来他是新帝的人难怪如此嚣张。
但为人子者,为父尽孝乃天经地义何况赵玺与宣武帝感情极深。新帝是算准了就算赵玺明知道是陷阱也得往下跳。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天家使者到的时机实在不巧恰逢赵玺率军追击羯人,深入腹地这一去,没个一两个月根本不可能回师。
留守幽云关的副将一脸诚恳地问使者要不要派人送他们深入羯地寻赵玺传旨。
使者:“……”哪有这个胆子?羯地荒凉险恶别到时候人没找到,自己反而成了羯人的俘虏或者迷路了冻死饿死,那就大大不妙了。
最后使者和随从商量了下,不得已将圣旨留下,先请轻城动身。
京城,禁宫。
十一月末的京城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几场大雪之后,宫墙内外到处白茫茫的一片。大行皇帝的梓宫根据钦天监算出的吉日,将在数日后安葬西郊皇陵。太一殿前,在一片山呼万岁声中,新帝正式登基。
长乐宫中一片忙乱,所有的东西都从架子上拿下,一样样登册后打包,粗笨的家具则另外编好号,同样登册,等着大力太监搬动。宣武帝薨逝,褚皇后成了褚太后,从坤明宫搬到了寿康宫,其他妃嫔也都升格为太妃太嫔,再不能住在原来的住所。
夏淑妃穿着素服,坐在暖阁的大炕上有些魂不守舍。郑丽妃可以出宫跟着封为宁郡王的二皇子过日子,她却只能住在寿康宫的偏殿,依附褚太后而过。可她和褚太后关系素来不怎么融洽,原来还有宣武帝护着,如今,褚太后的儿子继了位,又惯是面甜心苦,以后她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可她明明有机会和郑丽妃一样的。夏淑妃捏紧手中的帕子,脑海中蓦地浮起先帝停灵时,新帝特意过来对她说的话,渐渐犹豫起来。
要不要冒一回险?可这样,也太对不起楚国公府了。
玉梨走进来,恭敬地禀告道:“娘娘,陛下那边派人来报,公主的车驾已经入了午门,很快就能到乾宇宫。”
荣恩回来了?
夏淑妃霍地起立,声音因紧张有些变调:“荣王呢,没有和她一起回来?”
玉梨道:“听说西北战事紧张,荣王殿下脱不开身。”
真是天助她也!夏淑妃心中的天平瞬间倒向一边,下了决心,抬手将头上的银簪白花一一拆下,任满头乌发披散下来。
玉梨吓了一跳:“娘娘你这是做什么?”
夏淑妃道:“本宫要去向先帝请罪。”
玉梨吓得脸都白了:“请,请罪?”好好的请什么罪,娘娘这些日子一直忧愁难安,难道现在这是疯了吗?
夏淑妃看了她一眼,嗤笑道:“看你这胆小的模样,怕什么?本宫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也不过是不想得罪新帝,并且想让自己有更好的生活罢了。新帝说是和她商量,也不过是先礼后兵罢了。就算她现在不答应,他也会想出别的手段让她不得不答应,到时候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与其如此,还不如早点配合,还能换取更大的好处。姐姐姐夫知道了,想必会原谅她的。
寒风呼啸,彤云密布,天空又开始飘飘荡荡落起小雪来。
轻城一身素白下了车,被扑面而来的雪花冰得一个激灵,抱紧了袖笼中的手炉。鹧鸪动作熟练地帮她拉好风帽,阿卞默默地撑起伞,遮挡住越来越密的雪花。
商皇后派了褚六娘过来迎她。轻城看到褚六娘时愣了愣,她一直记得褚六娘鲜艳明媚的模样,可如今,这个曾经美丽动人的少女明显憔悴了许多。她脸色惨白,瘦得有些脱形,眼中的光也已不在,如一朵失去了水分的鲜花,枯萎了。
她想起昨日刚刚到京城,便听说的那些传闻。新帝样样皆顺,唯独子嗣无缘,新后连生两位公主,第三胎滑落后再无生子可能两位侧妃先后有孕,却又先后莫名其妙地滑了胎,之后,肚子也再无动静。
轻城当时听到时心中是称意的,像赵昶这种伪君子,就该遭到这种报应。可这会儿看到褚六娘的模样,却不免生起几分同情:嫁给了赵昶这种禽兽,褚六娘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褚六娘向轻城恭敬地行了一礼道:“陛下命我领公主先去祭拜。”这会儿新旧交替,原太子妃,现在的皇后商氏已经正位,她和小商氏却还未来得及受封,自然要向轻城行礼。
轻城听到那声“陛下”有些恍惚,随即反应过来,这个“陛下”指的再也不是那个对儿女慈爱纵容的父皇了。
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默默点了点头。
乾宇宫内一片雪白,神帛招摇,铭旌飘舞,几筵之上,香烛袅袅,供着酒馔,后面停着宣武帝的梓宫。一群妃嫔宫女披着麻衣,跪在两侧,见她过来,立刻哀哀痛哭起来。
轻城望着漆黑冰冷的棺椁,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西北实在太过遥远,她紧赶慢赶,还是没赶得及在大殓之前赶回,连宣武帝的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